黎梦染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又步步紧逼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新奇。她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还真是……会顺杆爬。”却还是依了他的意思，唤道：“行吧，泽远。”
仅仅是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落在顾泽远耳中，却宛如天籁，让他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他眼底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黎梦染不再多言，拔开白玉瓷瓶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莹润、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褐色丹药，递到顾泽远面前：“喏，答应你的药。固本培元，缓解毒性，按时服用，至少能为你续上三年性命无虞。”
顾泽远的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丹药上，然后又抬起，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倾身向前，略略低下头，直接将温凉的唇凑近了黎梦染捏着丹药的指尖。
他张口，轻轻含住了那枚丹药。
然而，就在丹药入口的瞬间，他湿软温热的舌尖似乎是无意地、又或许是刻意地，极其迅速而又暧昧地轻轻卷过黎梦染的指尖和掌心。
那一下触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带着触电般的酥麻和惊人的热度，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赤裸裸的挑逗意味。
黎梦染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顾泽远却已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体，喉结滚动，将丹药咽下。仿佛刚才那一下极其越界的触碰，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可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双偷偷观察黎梦染反应、带着一丝得逞和紧张的眼眸，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思。
雅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起来。
黎梦染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奇异湿热的触感。她抬眸，对上顾泽远那双看似无辜又暗藏汹涌的眼睛，眉头轻轻一挑。
这病猫……胆子倒是不小。
顾泽远咽下丹药，那丹药似乎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一路熨帖至心底，让他苍白的脸上都仿佛有了些生气。
他压下喉间因丹药化开带来的暖意和一丝不适，轻轻咳了两声，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始终亮晶晶地锁着黎梦染，像只偷到腥后胆子愈发肥了的猫。
“咳咳……染染，”他唤得越发顺口自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待会儿……可还有事要忙？”
黎梦染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斜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拆穿他这拙劣的搭讪，只是淡淡回道：“无事。”她晃了晃手中的白玉瓶，“这药需一月服用一次。这次时间仓促，只炼成这一颗，剩下的我会尽快让人送来。”
“谢谢染染……”顾泽远的声音轻柔，带着真挚的感激，“能多活三年，已是天大的恩赐……于我而言，足够了。”
他顿了顿，眼含期待地望向她，“既然无事……听闻东市新来了个戏班子，唱腔很是不错，我们一起去听听可好？”
“不去。”黎梦染想也没想就拒绝，“咿咿呀呀的，没意思。”她更喜欢直接、刺激的娱乐方式。
被干脆利落地拒绝，顾泽远也不气馁，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染染想去哪儿？我陪你。”那姿态，仿佛只要跟她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黎梦染看着他这副“跟定你了”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想去的地方……恐怕不适合你。下次吧。”她打算去的地方，可不是他这种风吹就倒的病美人该去的。
顾泽远却不说话了。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轻轻抿着，然后抬起眼，就用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望着黎梦染。
那眼神里没有抱怨，没有不满，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和一点点被嫌弃的失落，像极了被雨水打湿的无家可归的小猫，可怜又执拗。
黎梦染：“……”她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这病美人……还真是知道怎么对付她。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真不是嫌弃你。我要去城西的斗兽场，那里环境混乱，气味也不好闻，而且……场面很血腥暴力。你身子受不住，看了怕是会不适。”
她本以为说出“斗兽场”和“血腥”这样的字眼，能吓退这个看起来纯洁又脆弱的王爷。
谁知，顾泽远闻言，眼睛竟然又亮了几分，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倾了倾身，语气带着一种异常的坚持，甚至因为急切又引发了一阵咳嗽：“咳咳咳……带、带上我……染染，我没关系的……我真的想……陪你去。”
他看着黎梦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跟随欲。仿佛只要能跟在她身边，地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
黎梦染看着他这副固执又脆弱的模样，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无奈地挥挥手：“行吧行吧，你要去就去。不过事先说好，要是受不了了，立刻让护卫送你回来，别硬撑。”
顾泽远立刻点头，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仿佛冰雪消融，春花绽放，美得令人窒息：“好！都听染染的！”
黎梦染原本还想着去那种地方要不要换个低调点的男装打扮，但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即便坐着轮椅、也难掩其绝世风华和病弱贵气的顾泽远……算了，带着这么个醒目的“活招牌”，再怎么伪装也是白搭。
于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再次出现了这样一幅引人注目的景象：一身红衣、容貌明艳、气场强大的少女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被护卫推着的、坐在轮椅上的苍白病美男。
那病美男虽然时不时压抑地低咳，眼神却始终在前方的红衣身影上，嘴角带着满足而温柔的浅笑。
这奇异的组合一路朝着以血腥和野蛮着称的城西斗兽场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