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尔正在寻找沃尔夫。
他靠着自己找到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沃尔夫所在的位置。他将守在门外的人，全都毫不留情的一枪打死。
心跳得很快。
刚刚得知了克劳斯的计划。自己确实有猜到一点，之前也跟沃尔夫提过相关的问题，但也没有料到过他们会直接拿沃尔夫本人来做实验。
难怪这些天找不到他。
很久没有过这样快的心跳了。
伊戈尔的脸上很沉，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总有一块石头落不下去。
沃尔夫会有事吗？
还是说，他已经…..
路过地下实验室，这里有很多隔间。从w-001到w-015。最后，他在w-016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人，就是沃尔夫。
这里的布局和圣安丽娜收容所里的布局，是一样的。但这扇门打开需要钥匙，而且光用踹也踹不了。
正当他思考要怎么打开这扇门的时候….
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伊戈尔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他就打开了门。
“…….”
因为知道他没办法出来，所以克劳斯甚至都设定了一个时间点。等到了这个时间点，这扇门会自己从里面打开。这就足以看出他是有多大的把握了。
23:56。
门开了一条缝隙出来。
伊戈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很亮，但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像停尸房里的那种颜色，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白色。
前方，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伊戈尔坐在地上。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伊戈尔心中一紧。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慢慢将头转了过去。
“…….”
“…….”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瞬间凝固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发下苍白侧脸轮廓，然后….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没有表情。没有痛苦。没有疯狂，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灰色的瞳孔只剩下彻底的虚无。
比平常，还要再空洞。
无边无际的空洞。
宝蓝色的瞳孔像最深的寒潭，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所有情绪。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对自身存在的确认。
一片死寂、冰冷、绝对的空无。
伊戈尔觉得自己对视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天。一片虚无缥缈的，充满雾霭的天。
是的。
他挺过来了。
他真的挺过来了。
伊戈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空气中充满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就足以让人想象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嘴角还有血，脖子那里的伤疤很明显。沃尔夫想过来的人会是布莱克曼，又或者是克劳斯。
却没有料到，这个人就是伊戈尔。
但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和他斗。也没有余力，和他争。
很累。
但也该喜悦。
就算自己付出了代价。但只要搞垮克劳斯的计划，他也不亏。
做他妈的春梦去吧。
沃尔夫的周围，画着很多井字符号。每当剧痛来临，他就会用自己的血画一道符号。就算是痛到晕厥，他也照样会画。
伊戈尔的表情明显是愣住的。他慢慢走上前，在沃尔夫的注视下，蹲在他旁边。
“…….”
他没说话，沃尔夫也没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再次对视了几秒，忽然，沃尔夫被一股力量往前拖了过去，整个人被伊戈尔搂在怀里。
将那个几乎没有声息的身体，轻轻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与周围环境、与两人关系、与伊戈尔本性都截然相反的动作。没有言语，没有询问。
他在干什么？
沃尔夫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怀抱，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依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知道。
00:00。
心跳变快了。
不是停止跳动的结果。
科学家们宣判的死亡，在他这里，变成了新生的开始。
他，活下来了。
——————
等沃尔夫醒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他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
他在哪？
记得最后时刻，是伊戈尔来找自己的。
“醒了？”
“……”
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也可以说，伊戈尔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沃尔夫的手掌、脚踝、右小腿都被绑上了绷带，很显然，这是在那两天里留下来的伤痕。
“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是我找不到的。”
“…….”
沃尔夫坐了起来。他觉得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了。但比之前好了太不知道多少。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伊戈尔却愣了一下，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
对啊，他为什么要去找沃尔夫？
不过，还是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我乐意。”
话虽是这么说着，眼神没少往沃尔夫的身上瞟。那家伙的伤真的很重，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现在，却还能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和他聊天。
“对比起别人叫我疯子这个称呼。我还是觉得，它更适合来形容你。”
他给沃尔夫递了一杯水，沃尔夫没有拒绝，因为喉咙真的很干，干到要冒烟的程度。那两天他滴水未进。
“你知道你的体温刚开始有多少吗？”
“不知道。”
“35.4。”
低于正常温度了。而且相对比起高温，低温其实更可怕。
沃尔夫轻轻“嗯”了一声，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这种程度远远比不上那种刻入骨髓的剧痛。
他原本打算在硬扛过去后进行调整再出去的，却没有料到伊戈尔会来找自己。
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而且…..
伊戈尔靠在墙边，“我很好奇，也很不解。”
你为什么总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
甚至关心别人的程度都要比关心自己还要高。
他没有将这些疑问说出口，因为沃尔夫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些问题。
回答太多次了，怎么都来问这些问题呢？
“……”伊戈尔给沃尔夫递了药，“现在身体好点了？”
睁开眼睛看向伊戈尔。怎么说这家伙现在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把他从实验室里捞了出来。可他是怎么躲过那些人员的搜查的？
而且还要带着沃尔夫本人…..
背着他来的？
还是扛着他？
答案都不是。
“你是怎么带我出来的？”
“抱着。”伊戈尔摊开双手，“现在还要给你演示一遍吗？”
“…….”
抱着。
不过沃尔夫现在没什么心情和他斗嘴。最主要的还是克劳斯他们那些没良心的科学研究。但他们现在最想要的是沃尔夫被疼死的尸体，再去多想八辈子吧。
知道现在自己还是在上次那个酒店里，而且，还是同一个房间。只是沃尔夫没有过多注意这些细节，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伊戈尔也没有想跟沃尔夫拌嘴之类的话题。因为知道面前的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毕竟才刚死里逃生。
这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早上八点，你睡了八个小时。”
这是他睡过最久的一次。
“现在时间还算早，可以———你在干什么？”
沃尔夫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这家伙不用休息的吗？伊戈尔拦住他，“你要去哪？”
“卫生间，洗脸。”
“……”
“你有这么爱干净？”
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干净，是他要去镜子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残留在他身上的东西，现在估计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而已。
暂时性的，沃尔夫也不确定它还会不会发作。就算还会，他也不会畏惧一丝一毫。
沃尔夫刚想说话，却被伊戈尔出声打断。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要洗脸，拿毛巾擦。”
看向床头柜上的一条干净的毛巾，沃尔夫没有去拿。因为又不是真的要去洗脸。
“我待会自己洗。”
“擦药呢？”
“我不是没长手。”
“可它在你的肩膀后面，你确定你的头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
“……”
沃尔夫锁骨上方的那道疤痕，因为没办法进行包扎，所以只能涂一点药。他的后背也有伤，每次上药他都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帮忙。手没有那么长，脖子也不能三百六十度旋转。
伊戈尔抱着手臂半倚在桌面上，眼底带笑看着沃尔夫。
“还是我来吧。目前，也只有我能帮你。”
随你便。这些伤疤好像都是自己不小心搞到的，不擦药可能会溃烂。
不处理烂掉了更麻烦，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但自己的自愈能力已经很不错了，伤口都快要结痂，受伤的时间还没到一天。
看他这副样子，伊戈尔也知道他是默认。于是，他站起身朝着沃尔夫这边走来。
“脱衣服。”
沃尔夫顿了一下。
“什么？”
“脱衣服啊。不然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擦？”
“…..”
脱就脱。都是男人，谁还没光过膀子？
他将上衣褪去，随手搭在床边。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上半身肌肉线条利落分明，但白皙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最扎眼的就是锁骨上方那道如同蜈蚣般的褐色新疤。还有后背的其他大小不一的伤痕。
伊戈尔拿着医用消毒棉和药膏走了过来。目光在他后背上的伤疤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有点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别废话。”
话音刚落，伊戈尔直接将棉花按在他右肩膀的那道疤。猝不及防，倒也不是疼，而是被冰的。
“别动。”伊戈尔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几乎是贴着耳朵说的。
他的手搭在沃尔夫另外一边没有伤口的肩颈连接处，固定他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动作慢悠悠的，甚至感觉他是故意的。
绕着疤痕的边缘一圈圈涂抹消毒，就是不碰最中心的地方。
“你在画地图？”
沃尔夫忍不住吐槽，还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伊戈尔低笑一声，“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擦药。没有直接把结痂的部分全部抠出来都算我有耐心。”
“那我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不要比我还没有耐心。伤口处理要细致，感染了谁也救不了你。”
沃尔夫刚想说话，却忽然发现，那看似磨蹭的动作其实精准避开了所有可能特别敏感的地方。消毒液的量也刚刚好，只有冰凉，没有想象中的蛰痛。
故意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来掩饰手下极其小心的操作。
当面前最后落到疤痕的最中心处，他的动作轻了很多。耐心的抚触，真是稀奇。
药膏带来了一丝舒缓的清凉。
一种莫名的、粘稠的安静弥漫开来。
动作停下了。沃尔夫还以为这折磨人的上药过程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伊戈尔原本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动。
他的身体很敏感。特别是他现在的感官还很灵敏。当那只手轻轻滑过他肩膀的时候，他的脖子瞬间绷紧。
“药还没擦匀，不要乱动。”
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对着他说的。
“…..”
要擦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姿势擦？妈的这样还不如他自己擦。
伊戈尔的手又换了个地方。为了涂抹他脖颈侧下方一处靠近脊椎的擦伤，他手指托住了他的下颚，拇指若有似无地蹭过喉结旁边的皮肤，痒到不行。
被他这样托着，不得不仰头配合。这姿势让他处于一种微微受制且暴露的状态，感觉异常古怪。
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
沃尔夫呼出一口气，看着墙壁上的画，可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好了。”
终于。
但伊戈尔没有立马离开，手也是。依旧托着沃尔夫的脖子，保持着这个微微仰头的姿势。后背的伤疤都涂好了药，且贴上了纱布。
沃尔夫坐直身体，挣脱开伊戈尔的手。终于是结束了折磨人的擦药过程，可他现在….却并不排斥。
真是见鬼了…..
他的伤疤都被伊戈尔照顾到了。药膏清爽地贴在身后，就是他锁骨上方的那条伤疤并没有贴上纱布。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突然问出这句话来。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明明可以在他受伤的时候好好嘲笑一番，然后无关紧要地离开。
可他却选择的将他带回来疗伤？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好像从荒岛回来之后，一切就变了。只是他还没有发现而已。
伊戈尔掩饰掉眼底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