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穆少禾这个看似不靠谱却实力深不可测的“便宜师父”在一旁,程青怀心中稍定,至少面对随后追来的两个女人,他不至于毫无周旋之力。
果然,没过多久,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地疾掠而至,正是赫连晓之与左相如。两人见程青怀安然无恙,紧绷的神色才略微一松,随即目光如刀,同时刮过程青怀身旁笑嘻嘻的穆少禾。
“她是谁?”两人异口同声,语气中的警惕与审视如出一辙。
程青怀却没理会这个问题,他心中已有决断,果断对左相如道:“岳青在连州城外村庄的地洞里,你先带他走。”
左相如眉头一拧,显然不放心将他独自留于赫连晓之面前,刚要开口,程青怀仿佛早已料到,淡淡补充道:“你不走,以后都别再见我了。”
这话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左相如呼吸一窒,看向赫连晓之。后者正淡淡地睨着她,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嘲讽与得意。左相如心头火起,眼中厉色一闪,但目光扫过程青怀和他身边深不可测的穆少禾,明白程青怀此举是为她安危着想,且既已答应再见,便是转机。
她狠狠瞪了赫连晓之一眼,最终咬牙,深深看了程青怀一眼,转身疾驰而去。
穆少禾不知何时也已悄无声息地溜了,大约是觉得留下看两人互诉衷肠,实在辣眼睛。
此刻,林间空地只剩下程青怀与赫连晓之。
赫连晓之紧紧盯着程青怀,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用力攥紧,骨节泛白。恐怕无人能想到,如今权倾天下、武功已臻化境的东阙女帝,竟还会因一个人而流露出纯粹的紧张与恐惧。失去程青怀的痛彻心扉犹在昨日,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患得患失交织,几乎要将她吞噬。
程青怀平静地回视着她。眼前的女人,暴君之名响彻天下。夺得北境后,她似乎只热衷于以铁血手段镇压一切反抗,对民生凋敝、盗匪横生的乱象视若无睹。她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当着他的面斩杀自己的士兵,只因那士兵对他露出了攻击意图。
从前的赫连晓之虽也狠戾,却从未如此极端,仿佛失去了所有耐心,不再屑于与“蝼蚁”多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成了唯一准则。
在他面前,她的戾气有所收敛,但程青怀能感觉到,那骇人的暴虐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阴冷的竖瞳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从未放松对猎物的锁定。
赫连晓之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尽量放得和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跟我回去。”她没问其他,这就是她唯一的目的,其他的,都可以回去再说。
或许世人皆畏赫连晓之如虎,但程青怀从来不是其中之一。他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语气平常地开口,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寒暄:“好久不见,赫连晓之。对你来说已是五年漫长光阴,于我而言,却不过闭眼再睁眼的短短数月。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何能死而复生?”
他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引导闲聊的意味,仿佛丝毫未察觉眼前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赫连晓之敏锐地察觉到了程青怀态度的微妙变化。他已经太久没有用这样近乎平和的、甚至主动开启话题的方式与她交谈了。曾经将他囚于身边日久,她几乎忘了,自己最初渴求的,是他心甘情愿的全部。
后来求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只要他的人在身边就好。她贪恋与他相处的每时每刻,如同毒蛇盘踞于温暖的巢穴,渴望日益强烈,他不给,她便只会一味索求。而一旦他流露出丝毫松动的迹象,给予一点点温暖,她便会变得贪恋这点温情,不自觉地收敛逼迫,给他喘息的空间。
此刻,程青怀正悄然夺回谈话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