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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良辰,选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天光澄澈,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安食铺”门前,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崭新的松木招牌在晨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泽,“安食铺”三个刻字深邃而清晰,静静地诉说着主人的心意与期盼。

沈微婉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连补丁都缝得格外整齐的旧衣裳,头发也抿得一丝不乱。李嫂同样收拾得利利索索,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紧张,不停地搓着手。安儿则紧紧挨着母亲,小脸上满是新奇和庄重,仿佛也知道今天是个非同寻常的大日子。

沈默也早早来了,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将一卷小小的红皮鞭炮递到沈微婉手里,又默默退到一旁,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时辰快到,街上行人渐多。不少相熟的老主顾知道她今日开业,特意绕路过来,远远地站着,笑着朝这边张望,等着沾点喜气。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颗怦怦直跳、几乎要跃出喉咙的心。她接过沈默递来的火折子,手微微有些颤抖,凑近那挂小小的鞭炮。

“噼里啪啦——!”

清脆爆裂的炸响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红色的碎纸屑如同欢快的蝴蝶,四散纷飞,散发出淡淡的硝烟气息,瞬间将开业的热闹气氛烘托起来。

“开张大吉!” “沈娘子,恭喜发财啊!” “安食铺,好名字!以后咱们可方便了!”

围观的街坊邻居、老主顾们纷纷笑着道贺,声音热络而真诚。

沈微婉脸上漾开笑容,朝着众人团团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多谢各位乡邻捧场!今日小店新开,粥饼管饱,腌菜布偶也都备着,大家伙儿都进来瞧瞧!”

鞭炮声息,硝烟味尚未散尽,早已被那浓郁粥香饼香勾得肚里馋虫大动的顾客们,便笑着涌了上来。

“老板娘,先给我来碗粥,尝尝鲜!” “这饼看着就好吃,给我来两个!” “给我也盛一碗,就在这儿吃!”

一时间,门口粥锅和饼炉前立刻围满了人。沈微婉和李嫂瞬间投入了紧张的忙碌。

沈微婉站在粥锅后,手持长勺,动作麻利地为每一位顾客盛粥。她特意选用的是宽口深碗,每一碗都舀得满满当当,稠厚的粥羹几乎要溢出来,看着就实惠暖心。 “您拿好,小心烫!” “不够再来添,管饱!”

李嫂则负责夹取烤得焦香四溢的杂粮饼,收钱找零,嘴里不停地招呼着:“饼来啦!刚出炉的,脆着呢!”“收您三文,找您一文,您拿好!”她的声音响亮,带着发自内心的热情,脸上忙出了细汗,却笑容不断。

更让人惊喜的是安儿。小家伙不知何时也搬了个小凳子,踩在上面,守在放饼的竹匾旁,看到有顾客买了饼,便踮着脚,努力地用一双小手捧起一个热乎乎的饼,奶声奶气地递过去:“伯伯,您的饼。”“婶婶,小心烫。”

他这乖巧又懂事的模样,顿时引得众人怜爱不已。 “哎哟,安哥儿真乖!” “沈娘子,你这儿子可真懂事!” “这饼啊,经安哥儿的手一递,更香了!”

安儿听到夸奖,小脸微微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干得更起劲了。

许多顾客端着粥碗,拿着饼,顺势就走进了店里。一进门,便被那整洁亮堂的环境和摆放整齐的货架吸引。

“嘿,这屋里头可真干净!” “这腌菜看着就水灵!分得真清楚!” “还有布偶呢?我看看,给我家丫头带一个。”

店里也开始人头攒动。有人坐在小桌旁唏哩呼噜地喝粥,有人围着货架挑选腌菜和布偶,间或传来询问价钱的、讨论味道的、夸奖孩子的声音……原本空旷安静的店铺,此刻充满了碗勺碰撞声、咀嚼声、谈笑声、讨价还价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喧闹,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人间的烟火气。

沈微婉一边忙着盛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店内的景象。

她看到李嫂穿梭在顾客中间,介绍腌菜,打包货物,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光彩。 她看到安儿像个小小的店伙,认真地递着饼,偶尔还学着母亲的样子说“小心烫”。 她看到相熟的老主顾对着她翘起大拇指,口型说着“真好”。 她看到陌生的面孔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然后被货品吸引。

她的粥勺不停,她的笑容不减,可眼眶却不知不觉地湿润了,眼前忙碌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也付出了太多。

她想起了暴雨中挣扎着护住腌菜罐的绝望; 想起了深夜里数着铜钱计算明日口粮的辛酸; 想起了决定盘店时那倾尽所有的恐惧与决绝; 想起了和沈默、李嫂一起挥汗如雨、亲力修缮的每一个日夜……

所有的艰难,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孤注一掷,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意义。

这喧闹忙碌的小店,这热气腾腾的粥锅,这香气四溢的饼炉,这整齐的货架,这乖巧的儿子,这可靠的帮手……这一切,都是她沈微婉,用自己这双曾经只会执笔绣花、如今却布满厚茧伤痕的手,一点一点,从泥泞里挣出来的!

这不是父辈的荫庇,不是夫家的产业,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她和她儿子的——“家业”。

一种混合着巨大成就感、深切欣慰以及难以言喻的酸楚的情绪,如同滚烫的浪潮,汹涌地冲击着她的心房。她赶紧低下头,借由搅动粥锅的动作,掩饰般地用袖子极快地擦去眼角那即将滑落的泪滴。

不能哭,今天是好日子。

再抬起头时,她的笑容更加明亮,声音也更加清亮:“后面的客官稍等,粥马上就好!管够!”

阳光透过格扇门,照进熙熙攘攘的小店,照亮了每一张满足的脸庞,也照亮了沈微婉眼中那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光芒。

安食铺,终于在这市井一隅,正式扎下了它的根,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温暖而踏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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