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六章·劫后重逢
------
齿轮闪电总部外围·临时前进基地 → 返回世研院途中
崩塌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闷雷般传来，脚下的大地传来持续不断的震颤。临时搭建的前进基地内，警报灯无声闪烁，监测屏幕上代表神骸之间核心区域的能量信号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衰减、归于混乱的噪音。
艾光收回望向齿轮闪电总部方向的目光，那里只剩下不断塌陷的尘埃和冲天而起的能量乱流。她灰棕色的短发被气浪吹得有些凌乱，亮棕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她拍了拍身边一台还在嗡嗡作响的分析仪，转头对正在快速收拾核心数据存储器的柠檬和陈洛白说道：“喂，别磨蹭了！底下看样子是彻底完蛋了，再不走，这鬼地方说不定也要被波及！”
柠檬头也不抬，深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最后三组环境能量逸散数据备份完成。陈洛白，中断所有外部连接，启动自毁程序三号预案。”
“好、好的！柠檬姐！”陈洛白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控制台，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了鼻尖，琥珀色的眼眸中既有紧张也有完成任务的兴奋，“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十秒！我们……我们真的成功了？”
“成功？”艾光撇撇嘴，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肩膀，“差点被埋在里面当陪葬品！要不是虚实老师来得及时……啧，回去得让青零姐给我好好检查一下，感觉灵能回路都快超载烧毁了。”话虽这么说，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无论如何，秋曦姐救回来了，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就在这时，众人面前的空间泛起涟漪，一道稳定的银白色光门悄然开启。虚实的身影从中迈步而出，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白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红蓝异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现场。
“老师！”艾光立刻站直了些。
“虚实老师。”柠檬也完成了最后操作，站起身，微微颔首。
“老、老师！”陈洛白赶紧扶正眼镜。
“此地不宜久留，能量崩塌的连锁反应即将扩散至地表。”虚实言简意赅，目光在三人身上快速扫过，确认并无大碍，“随我返回世研院。后续分析工作回去再进行。”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劫后余生的感慨。虚实的风格向来如此，高效、直接。他转身，率先步入光门。
艾光、柠檬和陈洛白互相对视一眼，立刻跟上。对于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师，他们早已习惯了绝对的信任和服从。
光门在四人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将远方那片正在陷入彻底毁灭的废墟隔绝在外。短暂的空间转换后，世研院那熟悉的、充满科技感与宁静能量的环境气息扑面而来。
地点二：河宁城·城主府·医疗翼外廊
与世研院小队简洁高效的撤离不同，河宁城城主府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的复杂气氛。医疗翼所在的区域灯火通明，医护人员步履匆匆，但整体秩序已然恢复。
银勒安排好了梦启的检查事宜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他站在医疗翼外一条安静的廊道里，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紧的眉心。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守卫城主府、接应救援、以及亲眼目睹那远超想象层次的战斗，让这位年轻的副队长身心俱疲。但他此刻最牵挂的，还是那位刚刚脱离险境、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城主。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制服，朝着廊道尽头那间特别监护病房走去。病房门口有亲卫值守，见到银勒，无声地行礼让开。
银勒轻轻推开房门。病房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安神药草的淡淡清香。漓没有躺在病床上，而是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睡袍，抱膝蜷缩在靠窗的一张宽大扶手椅里。窗外的模拟天光系统正营造着宁静的黄昏氛围，柔和的光线洒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她白色的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挽起，而是柔顺地披散着，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更显得她脆弱单薄。翡翠色的眼眸失神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仍未从那段被操控的恐怖经历中完全归来。
听到开门声，她受惊般猛地颤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惶然转过头。当看清是银勒时，眼中的惊恐才稍稍褪去，化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银勒……”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城主，”银勒放轻脚步走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小心，“您感觉怎么样？医官说您需要多休息。”
漓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那场噩梦般的经历，让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安全感。
银勒心中叹息，正想再安慰几句，眼角余光瞥见廊道外似乎有人影晃动。他警惕地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有些迟疑地站在廊道拐角处，似乎犹豫着该不该靠近。
是寒笠。
他显然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但脸色依旧苍白，银灰色的短发也有些凌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橙色的眼眸，不再有被操控时的空洞死寂，却充满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深深的不安、以及一种近乎怯懦的犹豫。他站在光影交界处，仿佛不敢踏入这片宁静的区域，生怕自己的出现会带来新的纷扰。
银勒瞬间明白了寒笠的来意。他看了看椅子上脆弱不堪的漓，又看了看廊道口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内心恐怕更加千疮百孔的同伴，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漓轻声道：“城主，寒笠……他来了。他想见见您。”
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翡翠色的眼眸望向门口的方向，当她的目光与寒笠那充满愧疚和不安的橙色瞳孔相遇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被操控期间的记忆是混乱而破碎的，但有些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寒笠那双空洞的、对她挥刃相向的眼睛……以及最后时刻，他眼中那挣扎着亮起的、微弱却真实的光芒……
寒笠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后。
漓看着寒笠那副模样，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自责，翡翠色的眼眸中，那层厚厚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非常非常缓慢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般，对着门口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银勒心中一动，立刻会意。他快步走到门口，对依旧僵在那里的寒笠低声道：“进去吧，寒笠。城主……她愿意见你。”
寒笠猛地抬头，橙色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几乎要落泪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踏上战场般，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进了病房。
银勒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将这片安静而沉重的空间，留给了这两个都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都需要勇气来面对彼此的灵魂。
廊道内恢复了寂静。门内，是无声的重逢与不知如何开始的对话；门外，银勒靠在墙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
战争似乎暂时结束了，但留下的创伤，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愈合。
地点：河宁城·城主府·特别监护病房
病房内，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柔和的黄昏模拟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安神药草的清苦气息。漓依旧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唇。她抱着双膝，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翡翠色的眼眸深处，是尚未散尽的惊悸与一片荒芜的迷茫。
寒笠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像一尊被罚站的石像。他微微低着头，银灰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双手紧张地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橙色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愧疚、不安，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生怕惊扰到眼前人脆弱平静的小心翼翼。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在胸口冲撞，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着两人。
只有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交织。
许久，久到窗外的模拟天光都似乎偏移了几分。
漓环抱着膝盖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她的视线，从虚空中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交叠在膝前的手上，那双手指纤细却冰凉。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颤抖的沙哑：
“……疼吗？”
这两个字，没头没尾，突兀地打破了沉寂。
寒笠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猝然抬头，橙色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他以为会迎来质问、责备，或是恐惧的回避，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近乎关怀的询问。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胸口，那些被傀儡符反噬和战斗留下的、已然包扎好的伤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漓没有看他，依旧低着头，声音微弱却清晰：“他们……控制你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她问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被剥夺意志、沦为傀儡时，那种灵魂被撕裂、被践踏的、无法言说的痛苦。
寒笠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那股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还……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更疼。”
他指的是她被操控、被利用来伤害同伴、身心备受煎熬的过程。
漓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对不起。”寒笠终于鼓起全身的勇气，说出了这三个沉重如山的字。声音很轻，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不怪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们都……是受害者。”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寒笠心中那扇被愧疚和自责封死的大门。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丝，但眼中的痛苦并未减少。
“我……没能保护好你。”他艰难地补充道，这是对他而言，比被控制本身更深的折磨。
这一次，漓沉默了更久。然后，她非常非常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说：
“……下次……一起。”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轻易的原谅，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它意味着，她愿意尝试走出阴影，愿意再次给予信任，愿意在未来可能的风暴中，与他并肩而立。
寒笠浑身剧震，橙色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他重重地、近乎哽咽地“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无声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创伤的愈合需要时间，但至少，第一步已经迈出。他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分享着这份劫后余生的、沉重却真实的安宁。
------
地点：世研院·青零实验室
与河宁城病房内的静谧沉重不同，世研院青零的实验室里，气氛则显得高效而略带紧迫。
“能量残留分析显示，乾凌使用的傀儡符技术与‘万物之源’传说中提及的‘法则枷锁’高度相似，但进行了极其危险的逆向工程和扭曲应用。”青零站在巨大的数据屏前，湛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柠檬刚刚传输过来的核心数据，语速飞快，“艾光，你体内残留的寂灭能量侵蚀需要至少三个周期的深层净化，否则会损伤灵核根基。”
“知道啦知道啦，青零姐，你可别用那种看实验材料的眼神看我。”艾光嘴上抱怨着，却乖乖地躺进了闪烁着柔和白光的灵体修复舱内，亮棕色的眼眸却好奇地瞟向实验室中央的几人。
虚实静立在一旁，白色短发下的红蓝异色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寻常任务。他看向青零，微微颔首：“此间事了，数据已同步。后续分析有劳。”
青零转过身，看向虚实，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很清楚，这次若非虚实亲自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放心，我会跟进。你们……”她顿了顿，“要回去了？”
“嗯。”虚实简单应道，“时空坐标已稳定，不宜久留。”
柠檬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设备，冷静地站在一旁待命。陈洛白则有些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自己的便携式分析仪，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数据碎片。
“走吧。”虚实不再多言，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嗤啦——”
一道边缘流淌着璀璨星辉、内部仿佛蕴含着无尽时空涡流的奇异通道，悄无声息地在实验室中央展开。通道另一端，不再是任何已知的空间景象，而是一片流光溢彩、不断变幻的、仿佛由纯粹时间与空间法则构成的浩瀚之海。那是通往他们所属“未来”时间的道路。
“青零博士，再见！下次来给你带好玩的数据！”艾光从修复舱里探出头，笑嘻嘻地挥手。
青零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好好疗伤，别总想着玩。”
柠檬对青零微微躬身行礼：“青零姐，告辞啦～”
陈洛白也赶紧扶了扶眼镜，结结巴巴地道别：“再、再见！青零博士！”
虚实最后对青零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身影融入那片流光溢彩的通道。柠檬和陈洛白紧随其后。
当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深处，那扇连接着现在与未来的星辉之门悄然闭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实验室里，只剩下青零，和修复舱里开始接受能量净化的艾光。
青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世研院宁静而充满生机的景象，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忧虑。齿轮闪电的覆灭，并不意味着危机的终结。“万物之源”……这个禁忌的名字，如同幽灵，再次浮出水面。
而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