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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渠的荧光声纹在岩壁上流淌,像揉碎的星子浸在水里。慕言靠在石榻上,肩甲的伤口已经用青芜带来的“续纹膏”处理过,泛着淡粉色的新肉正沿着声纹脉络慢慢愈合,但他指尖捏着的那枚青铜符牌,却比伤口更让他心口发沉。

符牌是金纹执事死后从他怀里掉出来的,巴掌大,边缘刻着圈扭曲的“蚀音纹”,正面嵌着块墨色晶石——沈砚用天脉气劲试过,晶石里锁着段断续的声讯,是蚀声教总坛发的,只有一句:“慕长风羁押三月,不降则蚀其脉。”

“慕长风……是你爹?”沈砚蹲在石榻边,看着符牌上的墨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腕间的断弦。他前几日听慕言说过,她父亲是声市“共鸣阁”的阁主,三个月前突然失踪,当时只当是被仇家所害,没想到竟落在蚀声教手里。

慕言没说话,只是把符牌攥得更紧,指节泛白。他耳后的紫色声纹颤了颤,——那是共鸣天脉的应激反应,只有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这样。沈砚知道他在忍,从昨天黑市反杀到现在,他没掉过一滴泪,可此刻睫毛上沾着的湿意,藏都藏不住。

“蚀声教抓你爹,肯定是为了共鸣阁的‘声纹共鸣术’。”青芜端着一碗热汤进来,把碗放在石榻边的矮几上,声音放轻了些,“我爹说过,共鸣阁的秘术能让天脉气劲和万物声纹共振,要是被蚀声教学会了,他们的哑音雾就能直接震碎人的脉管。”

慕言端起汤碗,却没喝。他突然抬头看沈砚,决绝道:“沈砚,我要去蚀声教。”

沈砚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要假意投靠他们。”慕言放下汤碗,声音很稳,“我爹性子硬,肯定不会降,再拖下去……我必须去救他。”

“不行!”沈砚想都没想就否决,“蚀声教是什么地方?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他们连金纹执事都能派出来血洗黑市,对你一个‘叛徒’的儿子,能有什么好脸色?”

“可我是唯一的办法。”慕言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指尖还带着汤碗的暖意,却让沈砚觉得心里发寒,“我娘死得早,我爹是我唯一的亲人。蚀声教抓他,无非是想要共鸣术,我是共鸣阁唯一的继承人,他们会信我想通了——毕竟,谁会拿自己爹的命赌气?”

沈砚喉结滚了滚,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知道慕言说得对,蚀声教行事狠辣,却也贪得无厌,慕言的身份是最好的“投名状”,可他一想到他要独自走进那个满是哑音雾和断音刃的地方,心就像被天脉气劲攥住了,疼得发紧。

“我陪你去。“我伪装成你的随从,至少能在你身边护着你。”

“不行。”慕言摇头,比刚才更坚决,“蚀声教对‘外人’最警惕,你天脉气劲刚觉醒不久,声纹还不稳定,一查就露馅。而且……黑市刚遭了血洗,他们肯定在找‘织音网’的人,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顿了顿,“你留在这里,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声市需要有人盯着蚀声教的动向,我爹那边有消息,我也得有人接应。”

青芜在一旁听得眼圈发红,却突然插了句:“那你们怎么联系?蚀声教肯定会搜身,普通的传讯符一靠近哑音雾就失灵,连共鸣阁的‘声纹哨’都没用。”

这倒是个难题。沈砚皱着眉起身,在暗渠里来回走了两步。他的目光扫过岩壁上的荧光声纹,又落在自己掌心——前几日织音网时,他发现天脉气劲除了能凝形,还能轻微扭曲周围的空间,只是当时没细想……

“或许,我能做个‘声讯符’。”沈砚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慕言,“用空间气劲裹着声纹的那种。”

慕言愣了下:“空间气劲?你的天脉还能做到这个?”

“试试就知道。”沈砚从怀里掏出块碎声纹玉——这是他从黑市废料堆里捡的,玉质普通,但里面藏着丝微弱的空间声纹。他指尖抵着玉块,天脉气劲缓缓往里渗,不是像往常那样强行激活,而是顺着玉里的空间纹游走,像用气流在玉上“绣”图案。

他想起之前织音网的感觉,把气劲分成两股:一股凝在玉表,刻下“共鸣纹”——这是慕言的天脉专属声纹,他能感应到;另一股裹在玉心,捏出个米粒大的空间褶皱,用来藏声讯。

盏茶功夫后,沈砚把玉块递给慕言。那玉块已经变成了枚指甲盖大的符牌,表面的共鸣纹泛着淡紫光,像极了慕言耳后的声纹。

“你试试注入气劲。”沈砚看着他,手心有些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空间和声纹结合,能不能成,他心里也没底。

慕言指尖碰着符牌,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丝共鸣天脉气劲。下一秒,符牌突然轻微震动了下,他耳边响起沈砚的声音——很清晰,像贴着耳朵说话:“能听到吗?”

慕言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能!真的能听到!”

沈砚松了口气,笑了:“这符牌用空间气劲锁着声纹,哑音雾只能干扰天脉,破不了空间褶皱。你把它藏在耳后,用头发盖住,蚀声教的人搜不出来。需要传讯时,就往里面注气劲,我这边能立刻收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每天会在声市西头的‘断纹桥’待一个时辰,那里有块老声纹碑,我把天脉气劲附在碑上,你传讯时,我能通过碑的震动定位你的位置——至少能知道你是不是安全。”

慕言捏着那枚声讯符,看着沈砚,坚定的说:“沈砚,等我回来。”

“好,”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但你记住,别硬撑。要是事不对,立刻用声讯符告诉我,就算闯进去,我也会把你带出来。”

第二日清晨,声市东城门刚开,一辆灰布马车就慢悠悠地停在了城门口。车夫掀开帘,慕言坐了出来,守城的卫兵检查时,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那是蚀声教执刑者的身份玉牌,是昨天从黑市尸体上捡的。“我要见你们的主教,”他声音平静,“我是慕长风的儿子,我想通了,愿意献共鸣阁的秘术。”

卫兵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主动投靠。他上下打量了慕言几眼,见他身上确实没带武器,天脉气劲也弱得像没觉醒似的,便挥挥手:“跟我来,主教在城西的‘蚀音堂’。”

城西的蚀音堂藏在一片废弃的声纹矿里。矿洞入口挂着块黑布,布上绣着个巨大的“蚀”字,风一吹,布上的纹线竟发出“呜呜”的低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慕言被带进矿洞深处,里面比想象中更亮——岩壁上嵌着数不清的墨晶,每个墨晶里都锁着团哑音雾,雾团滚动时,墨晶就发出幽暗的光。

尽头的石台上坐着个穿灰袍的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袍角绣着的“主教”纹——比金纹执事的更复杂,像无数根断纹缠在一起。

“慕家小子?”灰袍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爹骨头硬,三个月了,愣是不肯松口。你就不怕我把你也一起押着?”

慕言垂着眼,语气放低了些:“主教说笑了。我爹老糊涂,守着那破秘术有什么用?蚀声教能成大事,我献秘术换我爹一条命,划算。”

“哦?”灰袍人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没有眼洞,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你就不怕我骗你?收了秘术,再杀了你父子俩?”

“怕。”慕言抬起头,直视着面具上的窟窿,声音却稳了,“但我更怕我爹死。主教要是真要杀我们,大可以现在动手——反正我爹死了,共鸣术的后半部,你们这辈子也别想知道。”

他赌对了。灰袍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似的:“有点意思。比你爹识时务。行,我信你一次。但你得先做点事,证明你不是来卧底的。”

慕言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主教请说。”

“声市有个‘断纹桥’,桥边有块老声纹碑。”灰袍人说,“你去把那碑上的声纹给我刮了。那碑是百年前‘天脉织者’立的,留着碍眼。”

慕言猛地一惊——断纹桥,正是沈砚说要每天去的地方。刮碑?这分明是在试探她,甚至可能早就知道沈砚会去那里。

他定了定神,低头道:“好。我这就去。”

转身往外走时,他悄悄往耳后的声讯符里注了丝气劲,用只有两人能懂的频率传递消息:“蚀音堂,让我去断纹桥刮碑,疑试探。”

声市西头,断纹桥边。沈砚正靠在老声纹碑上,指尖搭着碑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慕言传来的声纹震动,每一个频率都像敲在他心上。

刮碑?沈砚皱起眉。那老碑上的声纹早就模糊了,刮不刮根本无关紧要。蚀声教这么做,要么是想借慕言的手试探她的忠诚度,要么是……他们猜到了他会来这里,想引他现身。

他往声讯符里注气劲回传:“别慌。刮碑时留三分力,只刮表面。我这就离开,在桥对面的‘旧纹铺’等你。若有人跟着,就往铺子里扔块碎玉。”

半个时辰后,慕言提着个铁铲走到断纹桥。他假装四处张望,眼角余光瞥见桥对面的旧纹铺——那是家卖废弃声纹器的铺子,门半掩着,沈砚应该就在里面。

他举起铁铲,往老碑上刮去。铁铲碰到碑面,发出“咯吱”的声响,表面的浮尘和碎纹簌簌落下,但他只用了三分力,没碰到碑里的核心声纹。

刮了没两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慕言回头,看见两个穿黑袍的教徒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

果然有监视。慕言心里了然,手里的铁铲没停,却悄悄从袖里摸出块碎玉——那是沈砚之前给她的,说遇到危险就用。他假装抬手擦汗,手腕一扬,碎玉“啪”地掉在地上,滚向桥对面的旧纹铺。

旧纹铺里,沈砚听到碎玉落地的声音,立刻从后窗翻了出去。他绕到铺子侧面,借着货架的遮挡看向断纹桥——两个教徒,气息不强,但腰间都别着断音刃,显然是蚀声教的底层教徒。

慕言刮了一会儿,转身对教徒说:“碑上的声纹太硬,刮不动了。要不我回去禀报主教,换个工具?”

教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不用,主教说了,刮不掉就算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看来试探结束了。慕言松了口气,跟着教徒往回走。经过旧纹铺时,他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铺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货架上的声纹器在阳光下泛着光,像在无声地告诉他:我没事。

回到蚀音堂,灰袍人似乎对结果很满意。他没再提刮碑的事,只让教徒把慕言带去“东矿洞”住——那里离关押慕长风的地方很近,美其名曰“方便你父子相见”,实则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东矿洞很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慕言坐在石床上,摸出耳后的声讯符,注入气劲:“已回蚀音堂,住东矿洞,近爹关押处。监视严,暂安全。”

片刻后,声讯符震动:“我在蚀音堂外的‘废纹沟’藏了些‘清声丹’和‘续纹膏’,用石板压着。你明日借口去沟里捡废纹器,去取。自己小心,别露马脚。”

慕言捏着符牌,看着洞外漆黑的矿道,心里却不像来时那么慌了。虽然身处险境,虽然周围都是敌人,但他知道,沈砚就在外面,用那枚小小的声讯符,为他搭起了一座跨越危险的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传回消息的同时,蚀音堂深处,灰袍人正站在一面墨晶镜前,镜里映着慕言的身影。他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教徒说:“盯紧他。他和外面那个小子的‘声讯符’,倒是有趣——等拿到共鸣术,再把这俩小子起‘蚀’了脉。”

墨晶镜的光暗了下去,映出矿洞顶部交错的阴影,像一张巨大的网,正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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