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黑暗里，金狮子雕像的眼眶突然迸出幽蓝光芒，像两盏被重新点燃的鬼火。
船身金属发出沉闷的嗡鸣，震得四周珊瑚簌簌坠落，连深潜艇的观察窗都泛起细密的水纹。
迈克扶着潜艇内壁的手猛地收紧，掌心那缕幽蓝能量突然灼烧起来，烫得皮肤发红。
他喉结滚动，能听见自己血管里传来的共鸣——不是心跳，是某种更古老、更狂躁的震颤，像被铁链锁住的野兽在啃噬他的骨骼。
“它醒了。”艾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她的脸贴在副驾驶位的玻璃上，电磁步枪搁在腿间，枪托上的狮鹫刻痕随着潜艇下潜忽明忽暗，“或者说，它终于注意到我们了。”
小杰克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指尖在操作台上翻飞。
声呐图里，那团异常金属反应正从深蓝变成刺目的亮白，“深度三千米，气压指数突破临界值——”他突然顿住，义眼的红光猛地暴涨，“右舷三十度！鱼雷群！”
警报声骤然撕裂潜艇的寂静。
迈克看见窗外炸开一串银亮的气泡，六枚鱼雷拖着尾焰直扑而来，在水中划出狰狞的轨迹。
他咬碎后槽牙，左手按在潜艇外壳上，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如藤蔓般蔓延——不是操控物体漂浮，而是精准调整艇身周围的水压。
“向下压！”他吼道，潜艇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按住头顶，猛地沉了半米。
最前面的鱼雷擦着观察窗掠过，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三人东倒西歪。
艾琳的步枪砸在舱壁上，她反手抓住安全绳，发梢扫过迈克的手背：“你疯了？再偏十厘米我们就成肉末了！”
“总比被轰成渣好。”迈克额头渗出汗珠，他能感觉到果实能力在和潜艇的金属外壳较劲——这具身体的限制太明显，半觉醒状态只能操控五百吨内的物体，而深潜艇自重三百吨，每调整一次都像在拽着铁链拔河。
第二波鱼雷接踵而至。
小杰克的机械臂突然弹出，精准卡住操作杆，“左满舵！我来稳住平衡！”义眼里的数据流疯狂滚动，他的太阳穴青筋暴起，“迈克，三秒后有间隙！”
迈克盯着逼近的鱼雷群，心跳声盖过了警报。
他想起三天前在G-5支部的靶场，用飘飘果实托起三吨重的训练舰时的颤抖；想起雷蒙德中将的血溅在自己军装上时，模板里那个沙哑的声音说“不够，还不够”。
此刻，那缕幽蓝能量顺着他的血管窜上手臂，灼烧感化作某种清明——他突然看清了鱼雷的轨迹，像看一场放慢的舞蹈。
“起！”他大喝一声，潜艇尾部的浮力舱瞬间被注入空气。
整艘艇像被弹簧弹起，斜着擦过两枚鱼雷的爆炸范围。
震波掀翻了艾琳的电磁步枪，却也把最后一枚鱼雷甩进了珊瑚礁群，炸得碎珊瑚如暴雨般倾泻。
“安全了。”小杰克瘫在座椅上，机械义眼的红光暗了下去。
他扯下脖子上的狮鹫木雕，木雕表面已经被攥出了汗渍，“黄金风暴号的防御系统是史基亲自设计的……它在测试我们。”
潜艇终于抵近那艘巨舰。
当阴影笼罩观察窗的瞬间，迈克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这哪是船？
分明是座金属山脉，船身锈迹下露出的刻痕全是古代文字，船首的金狮子雕像足有二十米高，嘴角的弧度比海面上看见的更冷。
“舱门在左舷第三根龙骨处。”艾琳捡起步枪，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史基当年习惯从这里进入核心舱，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推了推潜水镜，率先扣上呼吸面罩，“跟紧我，别碰任何发光的管道——”
话音未落，她的靴子突然踢到什么。
三人同时低头，一块半埋在珊瑚里的金属板正泛着微光，表面的金狮子纹章被腐蚀得只剩半张脸，却依然能看出和船首雕像如出一辙的凌厉。
艾琳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金属板，整个人突然僵直。
她的呼吸面罩起了白雾，眼球在眼眶里快速转动，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一整部电影。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这艘船不是武器……是史基的棺材。他把自己的灵魂碎片封在核心炉里，用整艘船当墓碑……”
迈克抓住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她在剧烈发抖：“艾琳？你看到了什么？”
“他在等一个能撕碎锁链的人。”艾琳猛地甩开他的手，瞳孔里映着金属板上泛起的幽蓝光芒，“不是世界政府，不是狮鹫之心……是你，迈克。你的模板里有他的血，你的意志在烧他的魂——”她突然攥住迈克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但核心炉里不只有史基！还有……还有当年让他坠落的东西！那个打断他双足的恶魔果实能力者，那个用海楼石锁链把他钉进海底的……”
“艾琳！”小杰克的机械臂突然卡住她的后颈，“你体温超过四十度了！金属板在释放脑波干扰！”他扯下自己的呼吸面罩给艾琳戴上，转头看向迈克时，义眼里的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她说得对，你不能再往前了。”
迈克望着船首雕像那对幽蓝的眼睛。
体内的模板还在震动，但这次他听清楚了——不是野兽的嘶吼，是某种带着笑意的低吟，像在说“来啊，看看你到底是谁”。
他摸了摸后颈那道贯穿颅骨的船舵伤痕，那里正随着心跳发烫——这是模板觉醒时留下的印记，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可此刻，他突然觉得这道伤不是枷锁，是钥匙。
“我要进去。”他扯下呼吸面罩，海水压得耳膜生疼，“要么我驯服它，要么它吞了我——但至少，我不会当别人的棋子。”
艾琳突然抓住他的潜水服下摆。
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却比刚才更清醒：“核心控制室在船底最深处，穿过三道海楼石门。记住，史基的意志是火，你的意志是风——”她松开手，把电磁步枪塞给他，“烧得越猛越好。”
小杰克拍了拍他的背，狮鹫木雕重新挂回脖子上：“我在潜艇里等你。如果半小时后没信号……”他没说完，机械义眼转向船身，“我就炸了这艘破船。”
迈克深吸一口气，海水灌进鼻腔的刺痛让他清醒。
他望着船身上裂开的一道缝隙——那是防御系统攻击时撞开的缺口，像张等待吞噬的嘴。
当他的脚尖刚触到船身金属的瞬间，整艘黄金风暴号突然发出轰鸣，船首雕像的眼睛里，幽蓝光芒暴涨成实质，在他脚下铺出一条光带。
“这是……引导？”艾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
迈克低头，看见光带正沿着他的靴底延伸，直通船腹深处。
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那是用G-5支部废铁熔铸的，剑刃上还留着雷蒙德中将的血。
此刻，剑身突然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抬起头，望着黑暗深处若隐若现的金属阶梯。
“该去看看，谁才是风暴的主人了。”
他迈出第一步，光带在脚下亮起，像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金属阶梯的触感透过潜水靴底传来，带着铁锈味，又冷又硬。
迈克每走一步，船身的嗡鸣声便顺着骨骼钻进骨髓，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在敲击他的脊椎。
后颈船舵形状的伤痕已经烫得发红，他甚至能听见皮肤下传来类似齿轮转动的声响——那是模板封印在松动。
当他转过最后一道回廊时，控制室的门自动裂开了。
风，先涌了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带着电离气息的狂躁气流，吹得他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疯狂翻卷，潜水服的布料也猎猎作响。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穹顶悬挂着十二盏青铜灯，灯油竟是液态的幽蓝色能量，在气流中凝成漩涡状的光团。
正中央是一座半球形操作台，台面刻满与船身相同的古代文字，此刻全部泛起荧光，就像被点燃的星图。
“闭上眼睛。”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耳膜，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撞进大脑皮层。
迈克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他在模板觉醒时听过的沙哑嗓音，比记忆中更苍老，却多了几分释然的倦怠，“你体内的血液在呼喊我的名字，小子。”
迈克的手指紧紧扣住腰间的剑柄。
剑刃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有闭眼，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靴跟磕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听你的声音已经三年了。在我托举训练舰颤抖时，在我砍翻雷蒙德那个老家伙时——你总是说‘不够’。”他盯着操作台中央浮现的虚影：那是个披着金色大氅的男人，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左眼戴着的单片眼镜却亮得刺眼，“现在我站在这里，你该说什么？‘够了’？”
虚影的嘴角扬了起来。
迈克这才发现，那不是投影，而是某种意识体的具现——金狮子史基的残魂正透过操作台的能量矩阵望着他，单片眼镜后的瞳孔是与船首雕像相同的幽蓝色，“我该说‘欢迎’。”残魂抬起手，虚影的指尖与迈克的眉心之间泛起微光，“你血管里流淌的不是普通海军的血，而是被海楼石锁链贯穿颅骨还能活着大笑的血。你以为船舵形状的伤痕是弱点？那是我留给继承者的勋章。”
“我不是继承者。”迈克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就像被风吹散的火星，又在下一秒炸成烈焰，“我是迈克·J·布莱恩特。在G - 5仓库里被酒灌晕的蠢货是我，用废铁剑砍穿雷蒙德肋骨的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他猛地抬手按住操作台，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操作台表面的古文字瞬间全部转为炽热的金色，“——是能自己掀起风暴的我。”
残魂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
迈克感觉有滚烫的信息流顺着手掌钻进大脑，那是金狮子的记忆碎片：空岛战场的雷光，被海楼石锁链贯穿双足的剧痛，从万米高空坠海时的狂啸，还有最后刻进核心炉的执念——“我要让这世界记住，史基的失败，是输给时代，不是输给某个人！”
“所以你把灵魂封在这里？等着一个能替你正名的人？”迈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看见那些记忆碎片在自己的意识海里翻涌，就像被投入沸水中的金粉，“可我不需要替你正名。我要的是——”
“够了。”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虚影的单片眼镜裂成碎片，“你比我想象中更像史基。”操作台的能量矩阵开始疯狂旋转，穹顶的幽蓝色灯油全部被抽向中央，在迈克头顶凝成旋转的风暴，“拿走你该拿的。风来炮的终极形态，不是用能力掀飞战舰，而是让风暴成为你的骨血。”
剧痛从脊椎底部炸开。
迈克后颈的伤痕渗出鲜血，却不是红色——而是与灯油同色的幽蓝色。
他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不是受伤，而是某种禁锢被打破。
双臂的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纹路，就像被烧红的铁丝烙进去的，顺着血管爬向掌心。
当他下意识地张开手时，两股肉眼可见的风暴从掌心喷涌而出，旋转的气柱擦过操作台边缘，直接将半米厚的精钢削出深沟。
“这是……”他的声音颤抖着。
风暴在他掌心凝结成实质，外围是刺目的金光，中心却黑得像深渊，“能撕裂一切的风暴？”
“能撕裂钢铁，能撕裂海楼石，能撕裂……”残魂的虚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混着风声撞进迈克耳中，“能撕裂命运。”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不是黄金风暴号的防御系统发出的，而是更尖锐、更刺耳的电子音，从迈克的耳麦里炸出来的。
小杰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杂音，机械义眼的红光几乎要刺穿通讯器：“迈克！深海雷达监测到十二艘军舰！是世界政府的‘铁砧’舰队，雷蒙德那个老家伙站在旗舰指挥塔上，他说要‘回收失控实验体’！”
迈克掌心的风暴猛地收缩。
他转头看向观察窗——透过舰体裂缝，能看见远处的黑暗里浮着十二点幽绿色的灯光，像十二只择人而噬的眼睛。
雷蒙德的身影在旗舰探照灯下清晰起来，那老家伙的肩章被重新缝上了中将星，左边脸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是迈克用废铁剑砍穿他肋骨时留下的伤。
“回收？”迈克低声笑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还在沸腾，风暴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连心跳都成了风暴的鼓点。
他松开按在操作台上的手，转身走向控制室出口，掌心的风暴却没有消散，反而越转越快，在他身周形成金色的漩涡，“他以为给我发了张海军证，我就是他的狗？”
“迈克！他们启动了海楼石导弹发射器！”艾琳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电磁干扰的刺响，“潜艇的隐身系统撑不住了，我和小杰克得先撤——”
“不用。”迈克的靴子踏在金属阶梯上，每一步都震得整艘船嗡嗡作响，“告诉雷蒙德，他要回收的‘实验体’，现在有新名字了。”他走到舰体裂缝边缘，迎着深海的压力张开双臂，掌心的风暴骤然膨胀，将周围的海水搅成巨大的漩涡，“叫——”
“海上帝王。”
两道金色风暴从他掌心喷射而出，直接穿透十二艘军舰的舰首。
最前面的旗舰被撕成两半时，雷蒙德的脸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扭曲。
爆炸的火光中，迈克看见那老家伙的身体被风暴卷上半空，又被甩进珊瑚礁群——和三天前他用废铁剑刺穿对方肋骨时，是一模一样的绝望表情。
“这才够。”迈克舔了舔嘴角的血，后颈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印记。
他转身看向黄金风暴号的核心操作台，却发现那里的幽蓝色光芒不知何时变成了炽热的金色。
就在这时，整艘巨舰突然发出轰鸣。
迈克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操作台中央的能量矩阵开始坍缩，所有的金色光芒都被抽向船首的金狮子雕像。
雕像的双眼原本是幽蓝色，此刻却亮成了熔金，连眼眶里的金属都开始融化，顺着雕像的脸颊往下淌，像两行金色的眼泪。
“这是……”他刚迈出一步，船首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雕像的头顶突然迸出一道金光，穿透三千米深的海水，在海面上炸出巨大的水花。
那道金光没有消散，反而越升越高，像一把捅破苍穹的金色长矛，直指云层之上的某个点。
迈克望着那道金光，突然想起艾琳在潜艇里说过的话：“核心炉里不只有史基。”
此刻，他终于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金狮子的残魂，而是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在云层之上，在时间之外，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