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的夜色被灯火点燃,内城东南角的 “仙舞坊” 更是流光溢彩,丝竹声混着胡姬的歌声飘出半条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座楼是凉州顶尖权贵子弟的聚集地,而顶楼的 “揽月阁”,更是寻常人连仰望都不敢的存在!
能踏足这里的,皆是手握权柄之人的后代。
揽月阁内,锦绣地毯铺满地面,墙上挂着西域进贡的羊绒挂毯,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嵌在廊柱上,将整个雅间照得亮如白昼。
几名身着薄纱的胡姬正随着鼓点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正中的紫檀木大桌旁,围坐着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烤得金黄流油的雪狼肉,炖得软烂的赤鳞熊掌,还有用百年雪莲熬制的药膳。
旁边温着的更是一罐年份达三十年的 “紫金琼浆”,每一滴都价值连城!
“我说猴子,你小子今天喝闷酒干什么?”
一名国字脸、相貌堂堂的少年端起酒杯,笑着撞了撞旁边人的胳膊。
他是凉州卫指挥使的儿子高光,性子直爽,在这群纨绔里算是少有的长相极具正气之人。
被称作 “猴子” 的侯金明身形消瘦,颧骨高耸。
闻言先是猥琐地笑了笑,又故意卖起关子:“诸位别急,我要说的事,保准比这雪狼肉还够味。
你们猜,上午我在城门口当值,看见谁了?”
“谁啊?难不成是州牧大人的千金?” 有人打趣道。
“呸,那丫头哪有我说的人金贵。”
侯金明猛地一拍桌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位上的少年身上,语气瞬间变得谄媚。
“世子爷,小的瞧见吕家大小姐吕清漪了!”
主位上的少年闻言,手中的玉筷 “啪” 地一声落在桌上。
他年约弱冠,身着月白锦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祥云,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像一层黑雾,破坏了整体的温润气质。
正是福王府的世子,武天阔,凉州城最嚣张的纨绔,仗着他爹福王,在城内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此时武天阔正抱着一名姿容绝美的侍女,侍女正用银签挑着一颗紫莹莹的灵葡萄,喂到他嘴边。
听到 “吕清漪” 三个字,武天阔猛地咽下葡萄,连嚼都顾不上,眼睛亮得吓人:“你说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 侯金明连忙点头。
“小的亲眼所见,算算日子,也该回来给吕老将军贺寿了。“
武天阔猛地站起身,锦袍下摆扫过桌面,将几只玉碗扫落在地,碎裂声吓得跳舞的胡姬瞬间停了动作,瑟瑟发抖。
他却毫不在意,来回踱了几步,脸上满是兴奋:“太好了!本世子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来人,去府库里取那支暖玉簪,再把西域进贡的七彩琉璃珠拿来,明天一早,本世子亲自去吕府拜访!”
他对吕清漪的觊觎,在凉州城早已不是秘密。
三年前吕清漪从齐云宗回来省亲,武天阔就上门提亲,被吕清漪当场揍了出来,还放话 “再敢骚扰,打断你的腿”。
可武天阔非但不恼,反而愈发痴迷吕清漪的英气与美貌,这三年来一直等着她回来。
“世子爷,您三思啊。”高光忍不住开口拆台。
“吕大小姐当年可是放了狠话,不准您登门。再说她如今是齐云宗的真传弟子,修为怕是又涨了,您根本打不过她啊。”
“放屁!”
武天阔回头瞪了高光一眼,色厉内荏地吼道:“她让本世子不去,本世子就不去了?
咱们福王府的脸往哪搁?追女人就得厚脸皮!
再说本世子这次带着重礼,她总不能不讲道理。”
侯金明见状,连忙凑上前添油加醋:“世子爷说得对!吕大小姐就是嘴硬心软,您多去几次,肯定能打动她。”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世子爷,吕大小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哦?还有谁?” 武天阔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个少年,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姿挺拔,英武俊朗,跟在吕大小姐身边,两人说说笑笑的,看着…… 看着挺亲近的。”
侯金明斟酌着用词,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那小子细皮嫩肉的,瞧着就像个小白脸!”
“小白脸” 三个字刚出口,揽月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武天阔脸上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容变得异常平静,可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手,原本搭在他肩上的两名侍女,突然软软地瘫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没了生命气息。
周围的纨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高光也皱起眉头,却没敢作声。
福王府的手段他们最清楚,武天阔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连官府都不敢过问。
武天阔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只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看向侯金明,声音冷得像冰:“猴子,给我查!那小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师从何人,修为如何,明天天亮之前,本世子要知道他的全部底细!”
“小的明白!这就去查!”
侯金明打了个寒颤,连忙躬身应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就到这,散了吧。”
武天阔丢下一句话,再也没有之前的兴致,转身离去。
他的贴身护卫连忙跟上,路过那两具女尸时,连看都没看一眼。
高光摇了摇头,也站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路过侯金明身边时,他指着侯金明的鼻子,叹了口气:“老侯啊老侯,你这张嘴,早晚要惹祸。”
说完也拂袖离去。
雅间内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几名吓得瑟瑟发抖的胡姬和侍女。
侯金明脸上的谄媚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地上的女尸,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转身也离开了揽月阁。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底层女子的性命,比蝼蚁还不如。
没过多久,几名穿着粗布衣衫的仆人走进来,手中拿着草席。
他们面无表情地将两具女尸裹进草席,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径直出城,目的地——城外的乱葬岗。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迟疑,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锦绣地毯上的血迹被仆人用清水冲刷干净,破碎的玉碗也被收拾妥当。
没过多久,揽月阁内又响起了丝竹声和欢笑声,仿佛刚才的杀戮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