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的指尖还残留着星核晶体的灼热触感，暗甲的金属关节却在此时发出刺耳的嗡鸣。控制台全息屏上，代表暗蚀族的猩红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过“守护者号”的能源回路，如同某种活物在吞噬机械的生命力。
“能量屏障剩余17%，左舷推进器完全失效。”小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她面前的操作面板不断弹出红色警报，指尖在虚拟按键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暗蚀族的孢子正在穿透船体合金，下层货舱已经被污染——小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夹杂着某种黏腻的撕裂声。小宇的喘息声透过电流断断续续传来：“它们……它们在进化。之前的冷冻射线只能暂时困住，现在孢子接触低温会直接分裂成更小的个体。我已经退守到医疗舱门口，但防护盾撑不了多久了。”
王一猛地攥紧腰间的粒子刀，刀身嗡鸣着亮起淡蓝色的能量光刃。他抬头看向暗甲，后者的光学传感器正闪烁着急促的红色光芒，肩甲处的装甲板已经出现明显的腐蚀痕迹，露出下方缠绕着能量线缆的机械骨架。
“暗蚀族的目标不是摧毁飞船，”暗甲突然开口，它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像是在强行压制某种体内的异常波动，“它们在收集星核晶体的能量信号，刚才的攻击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如果让它们定位到晶体的完整坐标，整个星尘区的防御体系都会被突破。”
王一瞳孔骤缩。他突然想起在柯伊伯带发现星核晶体时的场景——那枚嵌在陨石中的蓝色晶体，在接触到飞船探照灯时，曾发出一道穿透星际尘埃的脉冲信号。当时他以为只是晶体的能量逸散，现在想来，那根本是暗蚀族追踪的信标。
“小雅，立刻启动星核晶体的屏蔽程序，用备用能源切断所有对外信号。”王一快步走向飞船主控室的应急通道，粒子刀的光刃在昏暗的走廊里划出冷冽的弧线，“暗甲，你跟我去下层货舱，必须毁掉被污染的孢子源。小宇，守住医疗舱，那里有我们最后的备用能源核心，绝对不能失守。”
“等等。”暗甲突然伸出机械臂拦住王一，它的光学传感器转向主控室的方向，语气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凝重，“我的内部传感器检测到……有暗蚀族的孢子已经侵入了主控系统。不是从外部穿透，而是从飞船的数据流中渗透进来的。有人在飞船的系统里植入了后门程序，把我们的航线信息实时传输给了暗蚀族。”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主控室炸开。小雅的动作瞬间僵住，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船员席位——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闪烁的屏幕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飞船上除了他们四人，只有三天前从阿尔法空间站搭载的三名工程师，而其中两名已经在刚才的暗蚀族突袭中牺牲，剩下的那名……
“是林博士。”小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刚才暗蚀族突破外层防御时，他主动提出去检查备用能源线路，现在还没回来。我以为他只是被困在了某个舱室，没想到……”
王一的心脏沉了下去。林博士是阿尔法空间站最顶尖的能源科学家，这次随行本来是为了协助研究星核晶体的能量转化技术。他怎么会和暗蚀族有联系？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小宇的惊呼声，伴随着防护盾破裂的刺耳声响。“它们来了！好多……医疗舱的通风管道里全是孢子！”小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依然能听到粒子枪连续射击的爆鸣声，“防护盾破了！我……”
“小宇！”王一嘶吼着按下通讯器，却只听到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后便是彻底的 silence（静默）。
暗甲的机械臂猛地攥紧，关节处因用力而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医疗舱失守了。”它的光学传感器转向王一，红色的光芒中似乎带着某种决绝，“备用能源核心一旦被暗蚀族污染，我们就彻底失去反击能力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引爆星核晶体的能量脉冲，用冲击波清除所有孢子，但这样做……”
“会毁掉半个飞船。”王一接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粒子刀的刀柄，目光落在主控室窗外。深邃的宇宙中，暗蚀族的母舰正如同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缓缓从星际尘埃中显现，无数小型飞行器像群蜂一样围绕着母舰旋转，朝着“守护者号”的方向逼近。
小雅突然站起身，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回操作台前，指尖在面板上敲击的速度更快了：“我可以调整星核晶体的能量输出频率，把冲击波的范围控制在下层船舱。但需要有人手动去能源室校准晶体的共振参数，那里现在已经被孢子完全覆盖了。”
王一和暗甲同时看向对方。暗甲的机械臂已经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颤抖，装甲板下的能量线缆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它体内的孢子正在加速侵蚀机械核心。
“我去。”暗甲突然开口，它的光学传感器转向王一，红色的光芒逐渐稳定下来，“我的机械躯体可以暂时抵御孢子的腐蚀，而且我能直接接入能源室的控制系统，比你手动校准更快。你需要留在这里，保护小雅完成最后的程序启动。”
“不行！”王一猛地抓住暗甲的机械臂，却感觉到对方装甲下传来的灼热温度，“你体内的孢子已经开始扩散了，再去能源室那种高浓度污染区，你会彻底被同化的！”
“这是最优解。”暗甲的机械臂轻轻推开王一的手，它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从我们在火星遗迹第一次并肩作战开始，你就说过，守护者的使命不是活着，而是守住应该守住的东西。星核晶体不能落入暗蚀族手里，星尘区不能有事。”
它转身走向能源室的通道，机械关节的嗡鸣声逐渐远去。在通道口，暗甲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如果我没能回来，记得把我的光学传感器带回地球，埋在我曾经守护过的那片麦田里。那里的星空，比宇宙里的更亮。”
王一站在原地，看着暗甲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指尖的粒子刀光刃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小雅的啜泣声从身后传来，控制台的屏幕上，代表能源室的绿色光点正在逐渐被红色的污染区域吞噬。
“王一，”小雅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然保持着镇定，“暗甲已经接入能源室的系统了，我正在同步他传来的参数。还有三分钟，能量脉冲就会启动。但暗蚀族的母舰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它们的主炮正在充能！”
王一猛地回过神，重新激活粒子刀，光刃再次亮起冰冷的蓝色光芒。他看向主控室的舱门，那里已经传来孢子撞击金属的闷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触手正在门外蠕动。
“小雅，继续校准程序，剩下的交给我。”王一握紧粒子刀，一步步走向舱门，“在能量脉冲启动之前，我会守住这里。”
舱门突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开，粘稠的黑色孢子如同潮水般涌进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触手，朝着小雅的方向挥去。王一纵身跃起，粒子刀的光刃划过一道弧线，将触手拦腰斩断。黑色的汁液溅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在金属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孔洞。
“王一！参数校准完成！还有一分钟！”小雅的声音带着兴奋和紧张，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星核晶体的蓝色光点开始闪烁，周围的红色污染区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暗甲那边传来最后一条信息——他说，能和我们一起战斗，很开心。”
王一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挥刀斩断又一条袭来的触手，余光瞥见能源室的方向传来一道刺眼的蓝色光芒，随后便是整个飞船剧烈的震颤。冲击波沿着船体结构蔓延开来，主控室的舷窗上瞬间布满裂纹，窗外的暗蚀族飞行器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能量波中纷纷解体。
震动逐渐平息，主控室的红色警报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绿色应急灯光。小雅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看着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的能源回路，泪水再次滑落。
“能量脉冲成功了……暗蚀族的孢子大部分被清除，母舰的信号也消失了。”小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看向王一，却发现对方正站在舷窗前，目光投向能源室的方向。
王一缓缓收起粒子刀，指尖轻轻抚摸着舷窗上的裂纹。窗外的宇宙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有几颗遥远的恒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知道，暗甲不会回来了。
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声，随后响起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带着明显的干扰，却依然清晰：“王一……孢子……清除了吗？星尘区……安全了吗？”
王一猛地按下通讯器的应答键，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安全了，暗甲。你成功了，我们守住了。”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嗡鸣，像是机械在微笑。随后，便是彻底的静默。
小雅走到王一身边，看着屏幕上代表能源室的光点彻底变成灰色，轻声说：“他……最后启动了自己的核心自爆程序，把能源室残留的孢子全部销毁了。没有他，我们就算启动能量脉冲，也会有孢子残留下来。”
王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他想起暗甲说过的话，关于地球的麦田，关于更亮的星空。或许，在某个遥远的星系，某个被守护者们守护过的星球上，此刻正有孩子仰望着星空，不知道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曾有一个机械生命，为了守护这片星空，燃烧了自己最后的光芒。
突然，控制台的屏幕上闪过一道微弱的信号波动，不是暗蚀族的频率，也不是人类的通讯波段。小雅惊讶地凑近屏幕，快速操作着面板：“这是……来自宇宙深渊的信号？和我们之前在柯伊伯带接收到的脉冲信号很像，但频率更稳定，像是某种……坐标？”
王一猛地回过神，看向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信号点。那些信号组成的图案，像极了暗甲光学传感器里，曾经映照着的，地球麦田上空的星空。
或许，这不是结束。或许，在宇宙的深渊深处，还有更强大的敌人，还有需要守护者们继续守护的东西。而他们，将带着暗甲的信念，继续在星尘区航行，直到找到那片更亮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