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顺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慢慢往上爬， 整座城市的高楼都成了夜色里模糊的剪影，只有宋清薇所在的办公区还亮着灯。
她收拾好起身时，看到工位上韩江雪还埋着头，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面前摊着厚厚的项目文件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满是批注的方案，显然是累极了。
项目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月，她仿佛是疾驰的车轮，从晨光熹微跑到暮色四合。
她看着这个从前连打印机故障都要犹豫半天该不该求助的姑娘，如今能独当一面跟客户周旋，能熬夜改方案到眼睛发红，心里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心疼。
第二天上午，韩江雪敲开副总办公室的门时，宋清薇正对着电脑皱眉。
她今天穿了一身烟灰色套装，领口系着同色系丝巾，衬得整个人干练又疏离。
身后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阳光落在玻璃上，竟让她和那片钢铁森林有了种奇妙的融合感 。
没等韩江雪开口，宋清薇像是感应到似的，已经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软了几分：“江雪，进来坐。”
“宋副总，听说您找我。” 韩江雪边说边往里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刻意维持着距离。
宋清薇起身绕到办公桌前，伸手轻轻合上了门，那声 “咔嗒” 轻响让韩江雪脚步一顿，犹豫了两秒才在客椅上坐下，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膝盖上，姿态紧绷。
“可以不叫我宋副总吗?叫名字就好了。” 宋清薇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神里带着期待。
韩江雪抬眼望了她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瞥向办公桌的一角，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不太合适吧，公司里大家都这么叫，我要是搞特殊……”
宋清薇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刚好能让韩江雪听见：“好吧，都随你。”
沉默了几秒，她忽然换了种语气，带着点熟稔，轻声唤她：“小雪花……”
这个很久没被叫过的昵称让韩江雪猛地抬头，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神情温柔得仿佛连呼吸都带着软意。
宋清薇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可一谈起工作，韩江雪立刻收敛起所有柔软。
她拿着方案汇报时，脊背挺得笔直，全程没露出一个笑容，连眼神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宋清薇翻着方案，眉头越皱越紧，指着其中几处细节提出质疑，有些问题在韩江雪看来根本没必要纠结 。
不过是执行层面的小调整，等市场反馈出来再改也不迟。
“宋副总，有些内容确实要根据市场数据来定，现在硬要敲定，反而会限制后续调整空间。” 韩江雪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正因为市场难预测，才要提前做好备案，这不是理由。” 宋清薇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指尖在方案上的批注处重重一点。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几句，韩江雪的情绪渐渐有些绷不住。
昨晚组里的小姑娘还跟她嘀咕，说宋副总以前对别的项目从来没这么苛刻过。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来，她咬了咬下唇，抬头直视着宋清薇：“宋副总，您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不满？”
宋清薇被这句话问得一怔，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传来轻微的风声。
她看着韩江雪泛红的眼眶，心下不忍，却还是强撑着冷静：“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就好。” 韩江雪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落，“我会让团队根据您的建议再改一版。”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宋副总，关于我们组的工作，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宋清薇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抗拒，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她张了张嘴，转而问起了工作分工的细节。
没聊几句，宋清薇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 “张总” 的名字，她接起电话，语气立刻切换成职场模式，简单应了几句后挂断。
“今天先聊到这儿吧，反正来日方长。” 她看着韩江雪，眼神复杂。
韩江雪站起身，没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刚踏入大办公区，韩江雪像是瞬间切换了状态， 脊背挺得更直了，走向电梯间的背影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场。
仿佛刚才那个在办公室里带着委屈的姑娘，只是宋清薇的幻觉。
其实韩江雪心里比谁都纠结，她擅长与自己较劲，且也惯于体谅别人。
整个下午，她都在反复琢磨自己和宋清薇的关系。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最后反倒觉得上午是自己无理取闹。
明明宋清薇是对工作负责要求高，却还忍不住闹脾气，让她为难。
傍晚下班时，她看着窗外的晚霞，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不如晚上约宋清薇吃个饭吧！
春夏之交的傍晚，风里带着刚抽芽的草木清香，吹在脸上格外舒服。
韩江雪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宋清薇站在路灯下，穿着一件驼色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尖轻轻点着地面。
“等很久了吗？” 韩江雪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她的外套上，皱了皱眉，“这衣服太薄了，你怎么不多穿点？”
宋清薇抬头笑了笑，声音带着点沙哑的鼻音：“没等多久，我刚出来你就到了。”
韩江雪从保温袋里拿出一杯，递到她手里：“我路过糖水铺，给你买了杯陈皮炖雪梨，现在温度应该刚好。记得你之前喜欢喝。”
宋清薇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心里一阵发烫。
她拧开盖子，陈皮的清香扑面而来，惊喜道：“你竟然记得我喜欢喝这个。”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快到韩江雪家楼下时，宋清薇突然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打开后备箱抱出一束红玫瑰。
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鲜艳。“这个，是送给女朋友的。”
没等韩江雪反应过来，宋清薇已经伸手抱住了她。
韩江雪的脸贴在她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她有力的心跳，她有些害羞地埋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今晚怎么突然…… 想着要表白了？”
宋清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想听听你的心跳，是不是和我一样快。”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晚风带着笑声飘远，连空气里都满是甜意。
宋清薇把韩江雪送到家门口，看着她掏钥匙开门，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终究还是做了个最不忍心的决定。
韩江雪刚握住门把手，就听到宋清薇的声音：“不让我抱一下吗？就这么放我走？”
玄关里光线昏暗，宋清薇看不清韩江雪的表情，只感觉她转过身，轻轻靠了过来。
下一秒，韩江雪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柔软的唇在她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淡淡的晚香玉气息。
宋清薇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只顾着留恋即将散去的那一抹香。
她看着韩江雪转身开门，没注意到她低头时泛红的脸颊，也没看到她转身时微微不稳的步伐。
韩江雪其实紧张得腿都软了，只是强撑着才没露出破绽。
“路上注意安全。” 韩江雪推开门，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清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次宋清薇没有再赖着韩江雪要求留宿，她坐进车里，手指轻轻抚摸着刚才被韩江雪吻过的唇角，一遍遍回味着那瞬间的美好。
其实她很清楚，如果换做别人，她今晚绝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可这人是韩江雪，是那个懂她的坚持、也懂她的脆弱，知道什么时候该靠近、什么时候该退让的姑娘。
就算心里有万般不舍，就算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她也相信，韩江雪会懂她的选择。
车窗外的路灯向后倒退，宋清薇看着韩江雪家窗户透出的暖光，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有些等待或许会很久，但只要是和韩江雪一起，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