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勐地攫住心脏,将肺腑中最后一丝空气挤压殆尽!耳边是呼啸而上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下方是吞噬一切光线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跳崖!毫无防护地跃下鹰喙崖!这是何等疯狂的决断!但林枫四人别无选择,留在崖顶,必死无疑!坠入深渊,或许…尚有一线渺茫生机!
急速下坠中,林枫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疯狂扫视着下方飞速放大的、模糊的崖壁轮廓!体内那邪能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并非为了抵抗下坠,而是将感知力提升到极限,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凸起、藤蔓、或者平台!
“左下方!凸岩!”夜枭凄厉的喊声在狂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她显然也在做同样的事!
四人拼命调整姿态,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落叶,向着那片模糊的阴影撞去!
砰!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四人先后重重砸在那片仅有数丈方圆的、向外突出的岩石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平台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呃啊!”林枫闷哼一声,左肩断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溢出嘴角。他死死抓住岩壁凸起,才没有滑落深渊。
身旁,夜枭、山猫、毒牙也个个摔得七荤八素,骨断筋折,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显然都受了不轻的内伤。毒牙甚至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劫后余生,却无人感到庆幸。伤势沉重,追兵随时可能索降而下,他们依旧身处绝境!
“快!躲进去!”夜枭强忍剧痛,指着平台内侧一个被阴影笼罩的、狭窄的岩缝喊道。
四人连滚带爬,挣扎着挤入那仅容数人藏身的狭窄岩缝深处。岩缝内潮湿阴冷,弥漫着苔藓和腐土的气息,但至少提供了暂时的遮蔽。
刚一进入,林枫便勐地转身,不顾伤势,运起残余内息,双掌勐地拍在岩缝入口上方的岩壁上!
卡啦啦!
岩石崩裂!一大片岩壁被他硬生生震塌下来,碎石和泥土轰然落下,瞬间将狭窄的入口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些许缝隙透气!
做完这一切,林枫脱力般靠坐在岩壁上,剧烈喘息,鲜血不断从嘴角淌下。强行运功加重了他的内伤。
“你…”夜枭看着他,眼神复杂。方才若非他当机立断震塌入口,追兵一旦索降下来,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暂时…安全了…”林枫声音嘶哑,从怀中掏出那卷用生命换来的皮卷,确认并未在坠落中损坏,才稍稍松了口气。夜枭也紧紧攥着那个符文罗盘。
岩缝内陷入死寂,只有四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伤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人吞噬。
“处理伤口…”夜枭挣扎着坐起,撕下衣襟,先给惨叫的毒牙固定断腿,又拿出随身药物分给众人。
林枫默默接过药粉,洒在伤口上,又吞下几颗疗伤丹药,运转内息艰难化开药力。他受的主要是内伤和旧创崩裂,外表反而看不出太多。
简单处理之后,气氛再次沉默下来,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现在…怎么办?”山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上不去,下不去…躲在这里,迟早被耗死…”
夜枭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倔强:“等!灰鹞和那使者绝不敢大张旗鼓搜索鹰喙崖,动静太大,会引来北凉边军或其他势力注意。他们只会派小股精锐暗中搜寻。这岩缝隐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
“然后呢?就算躲过搜索,我们怎么离开?带着这身伤,爬下这万丈深渊?”毒牙忍着剧痛道。
夜枭沉默了。这确实是死结。
“未必…需要爬下去。”林枫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清醒。他抬起完好的右臂,指尖轻轻拂过岩壁上一处湿润的苔藓,“有风…从深处来。”
三人一怔,凝神感知。果然,岩缝深处,隐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湿气的空气流动!
“这岩缝…可能通向山体内部?”夜枭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鸦羽…带我来过鹰嘴崖…提过一句…崖下有废弃的…古代矿道…”林枫断断续续道,回忆着之前接受训练时的碎片信息,“或许…有路。”
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找!”夜枭毫不犹豫,强撑着站起身,“山猫,你照顾毒牙。我们进去探路!”
林枫点头,与夜枭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向着岩缝深处摸索而去。
岩缝越往深处越狭窄潮湿,脚下湿滑难行。两人忍着伤痛,艰难前行。林枫的感知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总能提前避开死路和陷阱,循着那微弱的气流指引。
约莫前行了百余丈,岩缝豁然开朗,竟真的连接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工开凿的隧道入口!隧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矿尘气息,但那空气流动却明显了许多!
“果然有路!”夜枭喜出望外。
两人返回,将好消息告知山猫和毒牙。四人精神稍振,合力将行动不便的毒牙搀扶起,再次深入岩缝,踏入那条废弃已久的古代矿道。
矿道内漆黑一片,脚下不时踩到碎石和朽木,四周岩壁布满凿痕,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锈蚀的矿镐和矿车残骸。显然已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
但有了路,就有了希望。四人沿着主矿道艰难前行,只求能远离鹰喙崖范围。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更久。伤势和疲惫不断侵蚀着意志,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就在四人几乎要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哗哗的水声!
“出口!”山猫惊喜道。
四人加快脚步,走出矿道出口,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竟身处另一条巨大的地下裂谷之中!一条汹涌澎湃的地下暗河在谷底奔腾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裂谷上方极高处,有一线天光投射而下,照亮了部分区域。而对岸,隐约可见另一条人工修筑的、沿着崖壁盘旋而上的栈道遗迹!
“是‘黑水裂谷’!”夜枭辨认出环境,眼中闪过激动,“这条暗河通往北凉边境的‘黑水河’!对岸的栈道…应该是古代通往北凉境内的秘道!我们有救了!”
绝处逢生!四人几乎喜极而泣!
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休息,补充水分,处理伤势。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看到了生的希望。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枫沉声道,“灰鹞的人迟早会找到那条矿道。”
夜枭点头:“毒牙的腿不能耽搁,必须尽快找到城镇医治。我们沿河滩向下游走,应该能找到出口。”
休息片刻,四人再次启程,沿着汹涌的河滩向下游跋涉。路途崎岖难行,尤其是搀扶着毒牙,速度缓慢。
途中,林枫寻了个机会,与夜枭走到稍远处。
“证据拿到了,接下来有何打算?”林枫直接问道。
夜枭眼神锐利:“灰鹞勾结‘暗鸮’,证据确凿!必须将消息送回‘余烬’总部!总部内仍有忠于老首领、反对妥协的长老!只要他们看到这些,定会阻止灰鹞!”
“总部在哪?”林枫问。
“很远…在西漠深处。”夜枭蹙眉,“但我们可以先去最近的‘灰烬’联络点‘磐石镇’,那里有直通总部的密道和信使。只是…不知那联络点是否还安全。”经历了前哨和硫磺谷的背叛,她已不敢轻易信任。
“必须冒险一试。”林枫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路。”
他顿了顿,看向夜枭:“到了磐石镇,治好毒牙,我们便分道扬镳。”
夜枭一愣:“你要走?去哪?”
“北凉都城,龙渊。”林枫目光投向裂谷上方那一线天光,眼神幽深,“灰鹞与夏侯桀交易边军布防图和惊神弩图谱,所图非小。北凉朝堂…恐怕很快就要有大麻烦了。或许…那里有更大的舞台,和…更多的答案。”
他要去龙渊?夜枭心中震动。这个男人的野心和胆量,远超她想象。
“也好。”夜枭深吸一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今日救命之恩,夜枭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可凭此物到西漠‘风铃渡’找我。”她递给林枫一枚造型奇特的、刻着夜枭图桉的金属羽毛。
林枫接过,点了点头:“保重。”
两人不再多言,回到队伍中继续赶路。
又艰难行进了大半日,地下河的水声越来越大,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新鲜空气!出口快到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时,林枫勐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
“前面有人!很多!埋伏!”他压低声音,眼中蓝芒闪烁。
夜枭三人心中一凛,立刻隐蔽到岩石后。
只见出口处的光亮被数十支火把照亮!影影绰绰至少有三四十人,堵住了去路!那些人并非灰衣或黑甲,而是穿着杂乱的皮甲,手持各式兵刃,眼神凶狠贪婪,分明是一伙盘踞在此的匪盗!
“妈的!怎么碰上‘水蝎子’了!”山猫低声咒骂,“这是裂谷一霸,专门打劫从地下河出来的倒霉蛋!”
前有匪盗,后有追兵!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怎么办?杀出去?”毒牙咬牙道。
“不行,人太多,我们伤势太重。”夜枭否决,“硬拼必死无疑。”
林枫目光扫过那群匪盗,又看了看身后汹涌的暗河,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引开他们。你们趁机冲出去。”
“什么?你…”夜枭一惊。
“没时间犹豫了!”林枫打断她,“他们的目标只是财物。我身上有灰鹞想要的东西,他们是最好的诱饵。”
说完,他不等夜枭回应,勐地从藏身处冲出,向着匪盗方向疾奔而去,同时故意将怀中那卷皮卷露出一角!
“什么人?!”匪盗们立刻发现了他,纷纷叫嚣着围拢过来!
“抓住他!”
“那卷轴肯定值钱!”
林枫毫不恋战,转身向着侧方一条狭窄的岔道跑去!
大部分匪盗果然被吸引,嚎叫着追了过去!
出口防守瞬间空虚!
“走!”夜枭眼圈微红,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咬牙扶起毒牙,与山猫勐地冲向出口!
留守的几个匪盗试图阻拦,被夜枭和山猫拼死击退!三人踉跄着冲出了裂谷出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林枫则将数十名匪盗引到了岔道深处,前方是一处断头绝路!下方是轰鸣的瀑布!
匪盗们狞笑着围了上来。
林枫站在悬崖边,冷冷地看着他们,缓缓将皮卷收入怀中。
“小子,交出东西,给你个痛快!”匪盗头目狞笑道。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突然纵身一跃,在匪盗们惊愕的目光中,跳下了瀑布!
“妈的!疯子!”匪盗头目冲到崖边,只看到下方奔腾的水雾,哪还有人影?
“搜!沿着河岸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瀑布之下,林枫凭借强大的内息和意志,强行在激流中稳住身形,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水雾弥漫的黑暗之中。
他知道,与夜枭的分别,只是开始。龙渊之城,暗流涌动,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风暴。
而在那风暴之眼,他必将向所有仇敌,讨还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