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依照那简陋玉简的坐标指引,在死寂与混乱交织的界海虚空中航行了约莫十数日。沿途所见,依旧是无穷无尽的破碎景象,唯有偶尔感知到的、来自遥远方向的能量爆发,提醒着林陨,这片看似死寂的坟场,并非全无“活物”。
越靠近坐标所指的区域,周遭环境便越发“热闹”起来。不再是绝对的死寂,虚空中开始出现其他飞行器的踪迹。
这些飞行器千奇百怪,大多看起来饱经风霜,甚至可以说是破烂不堪。有如同放大版昆虫甲壳、依靠生物能量脉动飞行的奇异舟船;有由无数金属碎片强行焊接、冒着黑烟、似乎随时会解体的粗糙堡垒;也有驾驭着被驯化的、如同蝠鲼般的虚空生物作为坐骑的独行客;更有甚者,直接站在一块稍大的世界残骸上,以自身法力驱动,在虚空中缓慢飘行。
这些旅者,无论是驾驶飞行器还是凭借自身,都散发着彪悍、警惕且带着一丝麻木的气息。他们的修为参差不齐,从真仙到玄仙皆有,但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浓烈的界海烙印——那是长期在危险与资源匮乏中挣扎求存所磨砺出的气质。他们的目光扫过林陨这艘风格独特、气息内敛而危险的混沌星槎时,大多会流露出惊疑、忌惮,随即迅速移开,加快速度远离,不愿轻易招惹。
林陨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神念,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来,但在触及星槎外部那层无形的归墟屏障时,都如同撞上一堵深不见底的墙壁,瞬间被吞噬、隔绝,无法探知内部分毫。这更让那些窥视者心中凛然,不敢再有丝毫冒犯。
显然,在这片区域,混沌星槎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穿过一片由密集细小陨石和能量尘埃构成的“迷雾区”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即便是以林陨的心境,也不由得为之微微一震。
只见前方虚空之中,一个巨大无比的“环状”结构横亘于此。
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无数难以想象的巨大“材料”强行拼凑、挤压、最终在某种未知力量或漫长岁月下,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整体。
构成这“星环”基座的,是数颗破碎不堪、只剩下核心部分的古老星辰,它们如同被无形巨钉固定,成为了星环的几大支撑点。星辰残骸之间,填充着难以计数的世界碎片、大陆板块、古老建筑的残垣断壁、甚至还有几具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早已失去所有生机、骨质如同山脉般蜿蜒的不知名巨兽骨架!
这些杂乱无比的“垃圾”,被一种混乱而强大的力场束缚在一起,彼此挤压、嵌合,形成了一个直径恐怕要以“光年”计的巨大环带。环带并非平整,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由各种残骸形成的山峰、峡谷、洞穴和平原。一些相对平整的区域,可以看到人工建造的痕迹,闪烁着各色能量光芒的建筑群落如同苔藓般附着其上。
整个破碎星环,都笼罩在一层稀薄但覆盖范围极广的、由无数种混杂能量和尘埃构成的“大气”之中,光线在其中折射,呈现出一种昏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诡异色调。环带内部,有微弱的人造光源如同繁星般闪烁,更有无数光点(飞行器或修士)如同萤火虫般在环带内外进进出出,显得颇为“繁忙”。
一股庞大、混乱、驳杂却又带着一种畸形生命力的气息,从这巨大的星环上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破碎星环”。一个建立在无数世界坟墓之上的,属于逃亡者、掠夺者和冒险家的乐园,也是法外之地。
混沌星槎的靠近,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在这龙蛇混杂之地,每天都有新的面孔和奇怪的飞行器出现。只要不主动惹事,星环的“管理者”(或许根本不存在统一的管理者)通常不会干涉。
林陨驾驭星槎,跟随着那些进出的光点,朝着星环外围一处看起来像是“停泊港”的区域飞去。所谓的停泊港,其实就是一块被稍微清理平整的巨大大陆碎片,边缘设置了一些简陋的引导信标和能量补给桩(需要支付费用)。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飞行器杂乱无章地停放在这里,有的光鲜亮丽,有的破败不堪,彼此之间都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林陨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将混沌星槎缓缓降落。在降落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十几道不怀好意的神念,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仔细地“打量”着这艘陌生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座驾。
他心中冷笑,并未理会。归墟屏障依旧维持着最低程度的运转,隔绝一切探查。若真有不开眼的想来试试,他不介意让这停泊港再多几缕亡魂。
星槎停稳,林陨并未立刻出去。他先是以神念仔细扫描了周围环境,确认没有明显的陷阱或埋伏。随后,他心念一动,自身形象开始变化。
他身上那件由混沌气自然凝聚的衣袍,变得普通而陈旧,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他刻意将自身外显的气息压制在真仙巅峰层次——这个修为在界海底层不算弱,足以避免大部分不必要的骚扰,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显得恰到好处。他的面容也做了微调,变得平凡无奇,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启星槎侧方一道不起眼的门户,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这破碎星环的停泊港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但这“地”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坚硬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未知岩石,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腐蚀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金属的锈蚀、能量的焦糊、各种怪异生物的体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远处传来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法器锻造的敲击声、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声、还有飞行器起降的轰鸣声。近处,一些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他这个新来的“肥羊”,但在感知到他真仙巅峰的气息后,大多又悻悻地移开。
林陨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混乱之地。他的目标很明确——先去星环最大的坊市,了解这里的规则,获取情报,特别是关于“归墟之眼”和界海势力分布的信息。
他抬步向前走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这片由废墟、欲望和危险构建起来的、光怪陆离的畸形聚合体之中。
属于他在界海的第一站,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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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