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手掌最后一声轰鸣消散在云层后，安燠耳中嗡鸣未歇。
她贴着程砚心口，能听见他的心跳像擂鼓，和自己逆转的经脉一个节奏——这让她想起两人初遇时，他扛着钉耙撞进她洞府，被她用定身桃砸中后，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就是来查查有没有妖怪偷啃后山野杏\"。
可此刻，她体内的翻涌比那时剧烈百倍。
原本温驯的狐火突然烧得她喉头腥甜，识海里的系统小懒虫破天荒没冒粉红气泡，反而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检测到堕仙本源共振！宿主当前状态——危险！危险！\"
\"堕仙？\"安燠咬着唇低笑，逆冲的疼意让她眼眶发酸。
她抬头时，额前碎发扫过程砚下巴，瞥见他发间那缕为她白的发丝——上回替她挡雷劫时，他说\"夫人的毛被雷劈焦了，我替你疼\"，结果自己半边头发全白了。
突然，心口的狐毛挂坠烫得惊人。
那是她穿书时就戴着的，原以为是青丘遗物，此刻却发出刺目银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照出满地金斑。
安燠下意识摸向手背，暗红的堕仙纹正在融化，露出的金色狐爪印竟和程砚钉耙上的守山纹如出一辙。
\"程砚，\"她声音发颤，\"我好像...记起些不该记的。\"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起来。
他捧住她脸，指腹蹭过她发烫的眼尾：\"慢慢说，我在。\"山风卷着桂香灌进两人怀里，他外衣下藏的半块桂花糕硌着安燠腰——这笨熊总说巡山要带干粮，可每次掏出来的都是她爱吃的。
记忆像被扯开的线团。
她看见雪色仙袍的自己站在九霄云殿，广元帝君手持诛仙剑冷笑：\"玄真子，你可知堕仙再临是动摇天规的忌讳？\"
她看见自己被斩成碎片时，最后一缕本源裹着狐毛挂坠坠向人间，耳边是玄真子的叹息：\"去寻那守山的熊儿，他的命盘里...有你的生机。\"
她还看见穿书后的每个细节突然有了新注解——为什么她总觉得原着\"玉面夫人\"的剧情像被人篡改过？
为什么系统总在她想努力修炼时掉她刚捡的山杏？
原来不是她躺赢，是玄真子用最后的本源护着她，让她在最安全的\"摆烂\"里养精蓄锐。
\"所以...\"安燠仰头望进程砚琥珀色的眼睛，\"我根本不是什么穿书的倒霉蛋，是堕仙的分身，还被天庭当忌讳要灭口。\"
程砚的拇指突然按在她唇上。
他耳尖泛红，却把她抱得更紧：\"夫人方才说什么？我只听见'要灭口'这三个字。\"他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周围碎石乱跳，\"广元那老东西敢动我夫人，我就用钉耙掀了他的凌霄殿瓦！\"
安燠被他气呼呼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
她戳了戳他胸前的守山纹：\"你不怕？我现在可是堕仙，搞不好要被当妖怪打。\"
\"怕什么？\"程砚从怀里摸出块温热的桂花糕塞给她，又掏出枚裹着红绳的玉牌——正是他藏在山神祠梁上的\"山神令\"，\"我早想把这破令牌分你一半。
你看，\"他用钉耙尖挑起红绳，玉牌\"咔\"地裂成两半，\"以后你是不周山女主人，我巡山你收租，我打架你递钉耙，多好。\"
安燠捏着半块山神令，指尖触到玉牌里流转的青光——那是程砚的山神本源，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松木香。
她突然想起他总说\"山神令是死物，守山的是人心\"，原来这笨熊早把\"人心\"分了她一半。
\"夫人？\"程砚见她发愣，耳朵悄悄抖了抖，\"你要是嫌这破牌子丑，我明日就去采西山的月光石重雕，刻你名字...或者刻'程夫人'也行。\"
\"傻熊。\"安燠把半块山神令贴在胸口，那里的狐毛挂坠还在发烫，可这次不是灼烧，是温暖的共鸣。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堕仙之力正顺着逆转的经脉，缓缓流向程砚传来的山神本源——像两条被冰封的河，终于在春日里撞出了浪花。
远处传来山体下沉的闷响。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先把山稳住，等事了...我带你去看我藏的百年野蜂蜜，再去青丘把你那什么'玉面夫人'的破牌子砸了。\"
安燠望着他发间的白发，又摸了摸自己手背的金纹。
系统小懒虫终于冒了个气泡，这次不是粉红，是金光：\"检测到堕仙本源与山神本源融合度13%...逆命封印术启动条件：50%。\"
她勾住程砚的脖子笑：\"程砚，我们可能要搞个大的。\"
程砚的熊耳抖得更欢了。
他抄起钉耙，另一只手牢牢攥住她的：\"搞大的好，夫人指哪，我砸哪。\"
山风卷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掠过山巅，半块山神令与狐毛挂坠在他们掌心相贴，发出细碎的金鸣——那是堕仙与山神的力量，正在彼此血脉里，种下一颗逆命的种子。
当山风裹挟着松木香灌进袖口时，安燠的指尖正抵在程砚掌心的守山纹上。
两人交叠的影子里，半块山神令与狐毛挂坠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金纹银芒在皮肤下交织成网——那是堕仙本源与山神之力在血脉里翻涌，像两团被解开绳结的火焰，终于烧作同一种颜色。
“程砚，”她仰起脸时，眼角还沾着方才记忆翻涌的湿意，“系统说要50%融合度才能启动逆命封印术。”
程砚的熊耳在风里抖了抖，掌心悄悄蜷起，把她的手更紧地攥进掌窝：“那便融到50%。”他另一只手握着钉耙，钉齿尖正凝起青蒙蒙的光，“大不了我把千年修为全渡给你——反正你上次说我笨得像被雷劈过的树桩，修为多了也是浪费。”
安燠被他气笑，指尖戳了戳他发烫的耳尖：“谁要你全渡？”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裂帛般的轰鸣。
那是金色的掌印，比方才劈下的更厚重三倍，裹着“天命不可违”的道韵压下来。
云层被拍出蛛网似的裂痕，连不周山都在震颤，岩缝里的野杏树簌簌落着花，像在替他们数着最后几息。
程砚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这是熊妖战斗时的本能反应。
他突然弯腰把安燠打横抱起，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两人发梢都在飘：“夫人抓紧我后背，等会可能有点晃。”
“你要做什么？”安燠被他这突发动作惊得勾住他脖子，却见他耳尖红得滴血。
“方才融合度才13%，”他闷声说，喉结蹭过她额头，“现在得快点。”
话音未落，安燠便觉心口一热。
狐毛挂坠的银光如活物般窜入两人交握的掌心，程砚的山神本源则顺着手臂逆流而上，在她识海里掀起金色的浪。
系统小懒虫这次连气泡都没冒，直接在她脑海里刷屏：“融合度20%！35%！48%！”
“还差2%。”程砚的声音像被浸在岩浆里，带着发烫的哑，“夫人，我要亲你了。”
安燠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落下来。
带着桂花香的温度漫过她的唇角，混着松木香的山神之力顺着这个吻涌进她经脉——那是他藏在舌尖的最后一点本源，连藏在衣襟里的半块桂花糕都被挤碎了，甜丝丝的味道漫进两人鼻间。
系统的提示音几乎是尖叫着炸开：“融合度50%！逆命封印术启动——”
金色掌印砸下的瞬间，安燠和程砚的身影突然重合。
她看见自己的银发与他的乌发缠作一束，狐尾与熊爪在光雾里交叠成新的纹路；他看见她眼底的堕仙金纹与自己钉耙上的守山纹融成星图，像两盏久别重逢的灯，终于照亮同一片天。
“轰——”
掌印碎裂的轰鸣震得天门都晃了晃。
金芒四溅如暴雨，其中一截碎片擦过程砚后颈，在他皮肤上烙出红痕。
安燠心疼地去摸，却被他抓住手按在自己心口：“不疼，夫人的尾巴尖刚才被擦到没？”
“笨熊。”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云端——那里立着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眉峰如刀，正是记忆里持诛仙剑的广元帝君。
“好个逆命的蝼蚁！”广元帝君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山风，“你可知篡改天命的代价？”
“篡改天命的是你吧？”安燠抹去眼角泪，冷笑时露出尖尖的狐齿，“玄真子上仙当年不过是不愿见仙妖两族血洗，你却联合二十八星宿伪造堕仙祸世的天象，把她的本源斩成碎片。”她抬手，掌心浮起记忆图谱——那是玄真子用最后一缕本源封在她识海的真相，“你怕的从来不是堕仙，是有人敢说‘天命不公’。”
天地间突然响起清越的女声，像雪水漫过古寺钟：“堕仙未灭，天命已变。”
是玄真子的声音。
安燠看见云端裂开道缝，有银白色的光从缝里漏下来，照得广元帝君的道袍都褪了颜色。
他的手指在发抖，指向安燠的指尖泛着青：“你、你竟......”
“我竟唤醒了真正的堕仙本源？”安燠往前踏了一步，程砚立刻跟上，钉耙在身侧划出警戒的弧，“你以为斩了玄真子的本体，就能让‘堕仙’永远成为吓唬小妖的传说？可你忘了——”她转头看向程砚，目光软得能化了春雪，“有人会用最笨的办法，把碎片拼回原样。”
程砚被她看得耳尖发烫，却把钉耙握得更紧：“夫人说的对，我就是那个笨办法。”
天门突然发出破裂的声响。
广元帝君抬头时，只见原本庄严的朱红门扉正爬满蛛网似的裂痕，门后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真正的堕仙气息，沉睡了千年的力量正在苏醒。
“走了。”安燠突然说。
她转身，伸手勾住程砚的脖子，在他错愕的眼神里轻吻他发间那缕白发，“天门要塌了，我们该去新的地方。”
“去哪？”程砚下意识接住她的腰，钉耙早被他收进袖中——反正有夫人在，钉耙不过是吓唬人的摆设。
“去青丘，把那破‘玉面夫人’的牌位砸了。”她掰着手指数，“然后去你藏野蜂蜜的山洞，再去东海看日出，顺便问问龙王爷他的水晶宫收不收租......”
“都听夫人的。”程砚低头蹭了蹭她鼻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对了，方才打斗时这东西掉出来，我捡着了。”
油纸包打开，是半块没被压碎的桂花糕，还带着他体温的温热。
安燠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拿，却被他先塞进口里：“夫人张嘴。”
“程砚你耍流氓——”
话音被甜糯的桂香打断。
山风卷着两人的笑声掠过崩塌的天门，半块山神令与狐毛挂坠在他们掌心相贴，金鸣声响彻云霄。
云端最后传来广元帝君的怒吼，却被安燠的嗤笑盖过：“天命？不过是块能砸碎的破牌子。”她转头看向程砚，眼里有星子在跳，“现在，是我们自己的路了。”
程砚望着她发间被风吹散的银发，突然弯腰把她扛在肩上。
安燠惊呼着捶他后背，他却笑得像偷到蜂蜜的熊：“夫人的路，得我扛着走才稳当。”
远处，天门的碎片正坠向人间。
而在更远处的东方，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能铺成一条路，通向所有他们没去过的山，没看过的海，和没数完的、关于未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