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汽油弹的烈焰在平原上灼烧了近一个小时,那股足以将钢铁熔软的高温,终于渐渐褪去,只留下漫天弥漫的焦糊味,混杂着未散的硝烟,在寒风中缓缓飘荡。
山巅的众人早已从最初的震撼中平复下来,只是当目光再度投向山脚下的平原时,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被血肉怪物肆虐的土地,此刻俨然化作一片枯骨焦林——
无数被烧成黑褐色焦炭的遗骸,以各种扭曲挣扎的姿态屹立在原地,有的弓着脊背,利爪死死抠着地面,仿佛还在承受烈火焚身的剧痛;
有的仰头张嘴,脖颈处的碳化肌肉绷得笔直,残留着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还有的躯体被烧得残缺不全,枯骨粘连着凝固的碳化脂肪,像一截截扭曲的枯木,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大半个平原。
焦黑的土地被烧得龟裂开来,每一道裂缝里都残留着暗红色的余温,偶尔有细小的火星在裂缝中闪烁,像是地狱睁开的眼睛。
风一吹过,细碎的焦末便随风扬起,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又被余温烘得微微发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静静停放的二十辆主战坦克。
这些钢铁巨兽完好无损,金属外壳上的血污被烈焰的热浪烤得干涸发黑,却丝毫未损其威慑力。
履带周围,竟是一片意外的绿草如茵,鲜嫩的草叶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与周围的焦黑死寂格格不入,唯有履带旁散落的一小堆黄铜弹壳,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那是自行火炮疯狂射击后留下的痕迹,金黄的弹壳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成了这片焦土上为数不多的亮色。
冰喻的目光缓缓扫过平原,最后落在山脚四周的树林里,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刚才烈火焚魔时,几只被烧得失去理智的血肉怪物疯狂逃窜,一头撞进了树林。
它们身上燃烧的火焰顺势引燃了低矮的灌木和树干,此刻已有九处小规模的山火正在蔓延。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树干,浓烟顺着风势不断向上攀升,渐渐笼罩了半片山林。
“龙安主管,”
冰喻转头看向身边的粉发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这山下的大火,若放任不管,恐怕会引发大规模森林大火。
这片山林植被茂密,一旦火势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龙安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她晃了晃她那顶粉色泡泡头,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慢悠悠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所以……”
话音顿住,她轻轻拍了拍手,好似在向某处发出信号。
突然——
“翁翁翁!”
一声低沉的轰鸣声骤然响起。
就在众人头顶不足十米的地方,两道红影瞬间显现,螺旋桨高速旋转产生的强大气浪,猛地席卷而来,吹得众人头发凌乱,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剑化才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再度露出了木瞪口呆的神情——
那是两架通体红色的消防直升机,机身上印着醒目的白色消防标识,机舱下方悬挂着巨大的储水桶,螺旋桨转动的风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歼-15战斗机凭空出现的画面。
此刻又来两架消防直升机,传说中的逆模因隐蔽装置,在这少女手里简直像玩具一样随意使用。
反观冰喻和柒霖,反应则平静了许多。
作为基金会四级人员,逆模因技术的原理他们早已知晓,虽然依旧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现身吓一跳,但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震惊。
毕竟在基金会的世界里,比逆模因更诡异的黑科技,他们也见过不少。
冰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龙安,无奈地开口:
“龙安,你到底还调来了几架搭载逆模因隐蔽装置的直升机呀?
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心脏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龙安神秘地笑了笑,伸出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小小的,带着几分狡黠:
“其实……我带了很多~~”
“很多?”
冰喻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的轰鸣声骤然变得密集起来,仿佛有无数架直升机正在逼近。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下一秒,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空荡荡的天空中,数十架红色的消防直升机接连解除逆模因装置,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天空,螺旋桨高速旋转,产生的气浪层层叠加,吹得地面的杂草疯狂倒伏,就连山巅的碎石都在微微震颤。
每一架直升机的机舱下方,都悬挂着满满一桶水,阳光洒在水桶上,折射出晶莹的水光,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漂浮在天空中的红色云朵,又像是一场即将降临的暴雨。
“哇靠……”
冰喻瞪大了眼睛,不小心说了句藏话,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么多水…这是准备把这座山给淹了吗?”
龙安推了推脸上的黑框墨镜,嘴角扬起一抹嚣张又得意的笑容,语气轻佻:
“我这人呀,一向习惯于饱和打击,对付异常是这样,救火也一样。
与其慢慢灭火,不如一次性浇透,省得麻烦。”
柒霖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消防直升机上,也没有看向脚下的焦黑平原,而是远远地望着山脚下那片枯骨焦林,眼神深邃,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眼底一片晦暗,看不清情绪。
“怎么了?”
冰喻很快察觉到了自家男友的异常,他轻轻碰了碰柒霖的胳膊,语气关切地问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到了什么?”
柒霖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眼底的晦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释然,他轻声回答:
“没什么……应该……只是我想多了。”
他总觉得,刚才那场烈火,似乎并没有彻底终结一切。
那些血肉怪物的再生能力太过诡异,欲肉教的疯狂也绝非这五千大军所能概括。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当作是自己经历过激战之后,太过谨慎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