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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曦在诡异的蓝光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冰冷的金属床上。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下,她嗅到了铁锈与腐烂的腥甜。 隔壁床的“人”突然转头,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蓝的火焰在燃烧。 她意识到,那诡异的蓝光正在吞噬所有人类的意识。 而她的后颈,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蓝光,并非骤然熄灭,而是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缓缓退潮。

它先是凝固在林若曦的视网膜上,如同两片烧得滚烫、烙进眼底的金属薄片,散发着灼人的余烬。视野里的一切——冰冷的金属天花板、模糊的管道轮廓、甚至她自己僵硬的眼睑内侧——都覆盖着一层顽固的、病态的幽蓝残影。这蓝光仿佛拥有粘稠的生命,在视野边缘蠕动、流淌,顽固地拒绝彻底消散。每一次眨眼,那幽蓝的烙印便更深一分,像某种恶毒的纹身,刻在视觉神经的最深处,带来一种被异物强行侵入、灼烧的尖锐痛楚。

紧接着,是气味。

那气味如同无形的攻城槌,在她意识刚刚挣脱蓝光泥沼的瞬间,狠狠撞开了她的鼻腔和喉咙。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带着化学制剂特有的、冰冷而蛮横的侵略性,瞬间灌满了她的肺叶。

这味道如此霸道,几乎要撕裂她脆弱的呼吸道黏膜,每一次短促的吸气都变成一次痛苦的呛咳,每一次咳嗽又引来更深的窒息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气管里疯狂搅动。这消毒水的气味,绝非医院里那种带着点洁净意味的淡薄气息,它浓稠得如同实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试图掩盖某种更可怕存在的徒劳挣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化学气味洪流之下,一丝微弱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如同潜伏在深水中的毒蛇,悄然浮了上来。铁锈的腥气,带着金属被强行撕裂后渗出的、冰冷而粘稠的血液味道。

更深处,还纠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反胃的腐烂气息。这腥甜的气味组合,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入她的胃袋,狠狠攥紧,引发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内脏都呕吐出来的痉挛。她干呕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身体在冰冷的束缚下徒劳地抽搐。

束缚。

这个词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穿了感官的混乱。林若曦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处境——她无法动弹。

不是沉睡初醒的慵懒,而是被彻底剥夺了行动能力的、令人绝望的禁锢。她尝试着蜷缩手指,回应她的只有指尖传来的一片麻木的冰冷,以及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坚硬而沉重的压迫感。

那感觉清晰无比:是某种坚韧的、冰冷的带子,深深勒进了她的皮肉,将她牢牢地钉在身下这片坚硬冰冷的平面上。

恐惧,纯粹的、冰冷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感官,如同决堤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在冰冷的束缚下被死死堵住,带来一种濒临爆裂的胀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想要尖叫,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蓝光残影、刺鼻气味和冰冷的禁锢。

然而,身体背叛了她。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只能挤出几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濒死般的呜咽。

身体的反抗,仅仅是在那坚不可摧的束缚带下,引发了几块肌肉无望的、微弱的颤抖,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最后的痉挛。这徒劳的挣扎,反而让那勒进皮肉的带子嵌得更深,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她此刻绝对的无力。

她被迫静止下来,只剩下眼球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试图穿透眼前那片顽固的、令人作呕的幽蓝残影,看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视野艰难地聚焦。头顶是低矮的、毫无装饰的金属天花板,泛着冷硬的灰白色哑光,像一块巨大的、毫无生气的铁板压下来。几条粗壮的、包裹着银色隔热材料的管道,如同僵死的巨蟒,紧贴着天花板蜿蜒而过,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恒定的、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在遥远的地底深处持续运转,又像是这金属囚笼本身发出的、冰冷而单调的呼吸。

这声音无处不在,钻进耳朵,渗入骨髓,带来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压迫感。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伴随着颈椎骨节摩擦的轻微咔哒声,以及被束缚带边缘摩擦皮肤的刺痛。

目光艰难地扫过身侧。她躺在一张狭窄的金属床上,床体冰冷坚硬,毫无缓冲,硌得她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床沿是冰冷的金属,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更远处,是同样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天花板上惨白灯光(那蓝光似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这毫无生气的白)的微弱光晕,光滑得连一丝灰尘的痕迹都找不到。

然后,她看到了它们。

在她这张床的左右两侧,以及更远的前方,影影绰绰地排列着更多一模一样的金属床。一张,两张,三张……如同停尸间里等待处理的尸体,整齐、冰冷、沉默。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同样的束缚带牢牢固定着。

他们一动不动,死寂得如同坟墓中的石像。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胸膛起伏,才勉强证明那层薄薄皮肤下,还有一丝生命在苟延残喘。

这景象比彻底的死寂更令人心胆俱裂——一种被强行维持的、非生非死的状态,如同流水线上等待处理的冰冷零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若曦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紧邻她左侧的那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人影,同样被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头颅歪向远离她的一侧。就在林若曦的目光掠过那人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颗歪向另一侧的头颅,毫无征兆地、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关节活动极限的僵硬姿态,猛地向她的方向转了过来!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断裂般的“咔吧”声。那张脸,或者说,那曾经是脸的地方,正对着林若曦。

没有皮肤应有的纹理,没有表情的起伏,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如同劣质蜡像般的灰败。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的位置——那里根本没有眼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陷的、黑洞洞的眼窝。而在那深邃的、仿佛通往地狱的孔洞深处,两团幽蓝色的火焰,正无声地、冰冷地燃烧着!

那火焰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虚无感。它们跳跃着,摇曳着,散发出一种非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空洞。那幽蓝的光芒,与之前笼罩她、灼烧她视网膜的蓝光如出一辙,却更加凝练,更加邪恶,仿佛是将所有被剥夺的意识、所有被碾碎的灵魂,都压缩成了这两点冰冷的鬼火!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林若曦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濒死的冰冷。她的喉咙被无形的恐惧彻底锁死,连那微弱的呜咽都发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地、无法移开视线地,与那两团在灰败面孔上燃烧的幽蓝鬼火对视。

那火焰无声地跳跃着,似乎在“看”着她。一种冰冷彻骨的、非人的“注视”,穿透了空间,直接刺入她的大脑深处。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对鲜活存在的贪婪和毁灭欲望。那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只剩下原始吞噬本能的空洞凝视。

就在这令人魂飞魄散的凝视中,一个冰冷彻骨的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若曦混乱的意识壁垒,带来一阵几乎让她昏厥的剧痛:

那蓝光……它在吞噬!它在吞噬意识!它在把活生生的人,变成眼前这种眼眶里燃烧着鬼火的、空洞的躯壳!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瞬间解释了一切——那诡异的蓝光,那刺鼻消毒水掩盖下的腐烂气息,这冰冷的金属囚笼,这些被束缚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人体……还有眼前这具眼眶燃烧着幽蓝火焰的“东西”!那蓝光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是某种恐怖转化仪式的启动信号!它像强酸一样,正在溶解、吞噬、抹除每一个被它照射过的人类意识,只留下这具被幽蓝鬼火驱动的、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极度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要将她残存的理智彻底撕碎。她想要闭上眼睛,想要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挣脱束缚逃离这地狱。然而,身体依旧被死死禁锢,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团幽蓝的鬼火,在灰败的眼窝里无声地燃烧、跳跃,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恐惧,又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僵持中,一阵新的、尖锐的痛楚,毫无预兆地从她后颈的皮肤下猛地窜起!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具体——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正被人用极其缓慢而残忍的方式,从她后颈的皮肉深处,一点一点地、坚定不移地刺入!灼热、尖锐、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异物入侵感。这痛楚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她身体内部爆发出来,带着一种不祥的、被标记的预兆。

林若曦的身体在束缚带下猛地一弹,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声,终于冲破了被恐惧封锁的喉咙。她的瞳孔因剧痛和更深一层的、灭顶的绝望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灼热的刺痛感,正从她的后颈深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冰冷坚硬的金属床沿紧贴着她的手臂外侧,那寒意似乎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每一次因恐惧或那后颈灼痛引发的细微颤抖,都让皮肤与金属摩擦,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如同砂纸在打磨她紧绷的神经。空气里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铁锈与腐烂的腥甜,顽固地堵塞着她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次痛苦的折磨,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幻觉。

然而,这一切感官上的酷刑,此刻都被后颈那一点持续不断的、灼热的刺痛彻底压制了。那痛感像一枚烧红的钉子,深深楔入她的皮肉之下,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带动着那枚钉子在她神经末梢上狠狠敲击一下。它不仅仅带来物理上的剧痛,更像是一种活物,一种寄生的、恶毒的烙印,正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生命力,并向她的大脑传递着冰冷而清晰的宣告:你已被标记,你已是猎物,转化已经开始。

这个认知带来的绝望,比那幽蓝鬼火的凝视更加沉重,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志压垮。她像一尾被抛在滚烫铁板上的鱼,徒劳地扭动、挣扎,每一次微弱的挣动都让束缚带更深地勒进皮肉,在手腕和脚踝处留下火辣辣的痛楚,与后颈的灼热遥相呼应,构成一张全方位的痛苦之网。

“呃…嗬……” 又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血沫的气息。她猛地将头侧向另一边,试图用这个动作摆脱左侧那两团幽蓝鬼火的死亡凝视,哪怕只是暂时的逃避。脖颈的肌肉因恐惧和用力而僵硬如铁,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视线投向右侧。

另一张金属床,距离她大约两米。上面同样束缚着一个身影米。上面同样束缚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男人,或者曾经是。他仰面躺着,束缚带深深陷入他略显臃肿的躯干。他的脸……林若曦的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搅。那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皮肤松弛下垂,像一张被水泡胀后又迅速干瘪的劣质皮革,紧紧包裹着底下的颅骨轮廓。他的眼睛紧闭着,眼窝深陷,形成两个可怖的黑洞。没有幽蓝的火焰。至少现在还没有。

但真正让林若曦心脏骤停的,是男人的嘴。

他的嘴唇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着,一直咧到接近耳根的位置,露出两排森白、但参差不齐的牙齿。那不是一个笑容。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能赋予这种表情以“笑”的含义。那更像是一种肌肉在某种外力或内部压力下被强行撕裂、固定后的结果,凝固成一种永恒的、无声的、充满极致痛苦的嚎叫姿态。嘴角的皮肤被拉扯到极限,呈现出一种即将撕裂的惨白。

林若曦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咧开的、无声嚎叫的嘴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她甚至能想象出,当那诡异的蓝光笼罩他时,他是如何徒劳地张开嘴,想要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惊恐或痛苦的嘶喊,然而声音被某种力量扼杀在喉咙里,只留下这具被强行塑造成永恒尖叫模样的躯壳。这无声的嚎叫,比任何声音都更刺耳,更绝望。

就在她因这恐怖的景象而心神剧震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滴答”声,突兀地刺破了空气里那恒定的、令人烦躁的嗡鸣。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来自她的正上方。林若曦猛地将视线从那张无声嚎叫的脸上移开,惊恐地向上望去。

天花板上,一个之前被她混乱视线忽略的、拳头大小的黑色半球体,正冷冷地对着她。那是一个监控探头。光滑的黑色外壳,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此刻,那探头的中心,一点微弱的红光,正随着那“滴答”声,极其规律地、缓慢地闪烁着。

滴答…亮起…滴答…熄灭…滴答…亮起…

那节奏,如同一个冷酷的倒计时,又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确认猎物最后的挣扎。每一次红光亮起,都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她脸上每一丝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痕迹。每一次红光熄灭,短暂的黑暗都带来更深的窒息感,仿佛那眼睛只是暂时闭上,下一秒就会带着更强烈的恶意重新睁开。

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脊椎。那闪烁的红点,那规律的“滴答”声,与后颈持续不断的灼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发狂的、被全方位监控和侵蚀的恐怖交响。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解剖台上的昆虫,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被那冰冷的电子之眼无情地记录、分析。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哭腔和血沫的腥气。她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那闪烁的红光,隔绝那无声嚎叫的脸,隔绝那燃烧的幽蓝鬼火。但黑暗并未带来安宁。眼皮内侧,那顽固的蓝光残影再次浮现,如同鬼魅般扭曲舞动。后颈的灼痛感在黑暗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锐,像有无数细小的、滚烫的虫豸正在她的皮肉下啃噬、钻探,试图破体而出。

那灼痛,那被标记的感觉,正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容忽视。它像一颗埋在她体内的邪恶种子,在恐惧和绝望的浇灌下,正疯狂地汲取着她的生命力,准备破土而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剧痛中,一阵新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远处缓缓漫了过来。

喀啦…喀啦…喀啦…

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不是尖锐的刮擦,而是某种沉重、僵硬的东西,在光滑的金属地面上被拖行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滞涩声响。声音由远及近,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不祥的节奏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若曦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喀啦…喀啦…喀啦…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伴随着这拖行的声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更加诡异的声响——一种类似湿漉漉的皮革被强行拉伸、又或者粘稠液体被搅动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咕唧”声。

林若曦猛地睁开眼,恐惧让她暂时忘记了后颈的灼痛和眼皮上的蓝影。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着那恐怖声音的来源望去。

声音来自这条冰冷囚笼的尽头,那片被惨白灯光和浓重阴影分割的模糊地带。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个高大、扭曲的黑影,正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着。

那是一个人形。或者说,曾经是。

它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全身关节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啦”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一条腿似乎完全失去了功能,像一根沉重的、毫无生气的木桩,被另一条尚能勉强弯曲的腿拖拽着,在光滑的金属地面上刮擦出那滞涩的“喀啦”声。它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向前佝偻着,双臂软软地垂在身侧,随着拖行的动作无力地晃荡。

当它稍微挪动,从一片浓重的阴影中移入惨白灯光的照射范围时,林若曦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那身破烂的、沾满深褐色污渍的衣物,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服,但此刻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了溃烂的伤口和凝结的深色血痂。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头颅。

那颗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向一侧,仿佛颈骨已经折断,仅靠几缕筋肉勉强连接。脸上同样覆盖着污秽和溃烂,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

不是左侧床铺那种纯粹的、燃烧的幽蓝鬼火。这双眼睛更加浑浊,更加不稳定。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深紫色的血丝,瞳孔则是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暗红色,如同两潭深不见底、不断翻涌着污秽血沫的泥沼。在这血色的瞳孔深处,才隐隐透出一点微弱、却同样冰冷邪恶的幽蓝光芒,如同沉在血池底部的、即将熄灭的毒火。

这双眼睛没有焦点,空洞地扫视着前方,但当它那浑浊的、血丝密布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林若曦所在的区域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原始饥饿和冰冷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空间的距离,狠狠扎在林若曦的皮肤上。

它发现了她!

那拖着残腿的“东西”猛地停下了它那滞涩的拖行。那颗歪斜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点一点地转向了林若曦的方向。那双浑浊的血色瞳孔,死死地锁定了她。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瞬。

“嗬……呃……” 一声非人的、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嘶哑喉音,从那咧开的、同样沾满污秽的嘴里发出。那声音里没有任何语言,只有一种纯粹的、对鲜活血肉的贪婪渴望。

它开始改变方向。那条还能勉强活动的腿,笨拙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执着,开始拖动它那残破的身躯,朝着林若曦的金属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挪了过来!

喀啦…咕唧…喀啦…咕唧…

金属的刮擦声和粘稠的搅动声,混合着那非人的喉音,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在空旷冰冷的囚笼里回荡,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浑浊血瞳中的幽蓝光芒,在惨白灯光下,如同两点来自地狱的引魂灯,死死地钉在林若曦因极致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

后颈的灼痛,在这一刻,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炸裂开来!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被固定在输液架上,针头扎进皮肤的地方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窗外的蚀骨雨还没停,雨点敲在玻璃上的节奏和她手腕上印记的跳动奇妙地重合——那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彼岸灯塔”徽记,只是徽记中心多了个极小的铃兰花图案。

“你醒了。”沈墨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他穿着便装,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深,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医生说你只是轻微的精神冲击,没什么大碍。”

林若曦的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手腕——昨天还戴着的银色手链不见了,那是他警校毕业时父亲送的礼物,链扣上刻着极小的“敬言”二字。她突然想起怀表内侧的名单,想起老陈痛苦的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老陈死了。”沈墨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净化装置启动时,他离怀表最近,整个身体都被蓝光分解了。他的助理说,他在最后关头销毁了所有关于‘project Echo’的纸质档案。”

林若曦的指尖在被子上蜷缩起来。老陈销毁档案是为了保护秘密,还是为了掩盖更深的阴谋?她想起培养舱里的备份,想起假林若曦浑浊的眼睛,那些“失败品”还在外面,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也没露面,事情远没结束。

“顾南城呢?”她终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沈墨的动作顿了顿:“安全屋的监控被干扰了,等我们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的麻醉针和一个被撬开的通风口。他带走了怀表碎片。”

林若曦的心沉了下去。顾南城为什么要跑?是怕被同化,还是有别的目的?她想起他最后那个虚弱的笑容,想起他无声的暗号,突然觉得那个熟悉的爱人变得无比陌生。

“苏蔓有消息吗?”

“还没有。”沈墨的声音低沉,“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在3号溶洞的暗河里发现了她的工作证,但没有找到人。技术科正在破解她工作室的加密硬盘,希望能有线索。”

蚀骨雨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外面哭。林若曦突然想起苏蔓对铃兰过敏,想起那个被放在石台上的干枯铃兰——那不是求救信号,而是警告。苏蔓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抓,她留下的真正线索,可能藏在那个加密硬盘里。

“我要出院。”林若曦掀开被子,手腕上的印记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我知道苏蔓可能在哪里。”

沈墨拦住她:“林小姐,你现在很危险。委员会的人还在找你,你的共生体也不稳定——”

“我的共生体很稳定。”林若曦打断他,眼神锐利,“它告诉我,苏蔓在‘湖心’的真正入口,也就是外公的秘密实验室。怀表碎片是启动装置的钥匙,顾南城带走碎片,可能是想独自去救她。”

她想起幻境里看到的画面:外公的实验室藏在湖底溶洞的最深处,那里有能逆转同化的装置,也有“湖心”物质的本体。顾南城的同化还没完全解除,他独自去无异于送死。

“沈墨,”林若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父亲的失踪和‘project Echo’有关,对不对?你查这个案子不仅是为了职责,也是为了找他。”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磨损的打火机,外壳上刻着“敬言”二字:“我父亲失踪前给我寄过一个包裹,里面只有这个打火机和半张堰流湖的地图,标注的位置正是3号溶洞的暗河入口。”

林若曦看着那个打火机,突然想起外公怀表内侧的刻度——和地图上的坐标能完全对应。原来沈墨的父亲不是委员会的帮凶,而是想揭露真相的反抗者,他的失踪很可能和老陈有关。

“我们可以合作。”林若曦伸出手,“你帮我找到苏蔓和顾南城,我帮你找到你父亲的下落。”

沈墨握住她的手时,林若曦注意到他的虎口有个月牙形的疤痕——这是她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举着燃烧瓶的年轻助手也有同样的疤痕。原来沈墨的父亲曾是外公的学生,是少数知道实验真相并试图阻止的人。

蚀骨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堰流湖面上,泛着碎金般的光。林若曦和沈墨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是老陈的车,驾驶座上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手里举着个牌子:【想知道顾南城的下落?来码头仓库】。

“是陷阱。”沈墨立刻警惕起来,“我们没有暴露行踪,他们怎么知道你今天出院?”

林若曦的目光落在男人手腕上——那里有个极淡的“彼岸灯塔”纹身,和张启明的同款。她突然想起顾南城后颈的印记,想起老陈耳后的红点,这些纹身能通过某种频率传递位置信息,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被实时监控。

“去看看。”林若曦拉开车门,“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跳。”

码头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林若曦刚走进去,头顶的灯就亮了,照出悬挂在半空的笼子——顾南城被关在里面,手脚被铁链锁着,后颈的印记又开始泛红光,显然同化在加速。

“林小姐果然来了。”阴影里走出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容和沈墨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我是沈敬言,沈墨的父亲。”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没死?”

“托‘湖心’的福,我获得了‘新生’。”沈敬言笑了,笑容里带着非人的冰冷,“我是第一个成功与‘湖心’物质共生的人,也是委员会的新主席。”

林若曦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腕,那里的纹身比张启明的更复杂,像个旋转的漩涡——这是同化程度极高的标志。她突然明白外公录像里的恐惧来源:被“湖心”物质同化的人,会逐渐失去人性,变成只知道“吞噬”的怪物。

“放了他们。”林若曦举起藏在身后的怀表碎片,“启动装置需要两块碎片结合,你留着他们没用。”

沈敬言的目光落在碎片上:“林小姐,你可知共生体完全觉醒的条件?需要至亲的意识碎片作为‘引子’。你母亲的意识在你体内,顾南城的忠诚程序源自你外公的基因,苏蔓的黑客技术能破解实验室的防火墙——你们四个凑在一起,才能打开‘湖心’的最终封印。”

笼子里的顾南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在铁架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若曦!别信他!苏蔓不在实验室,她被关在……”话没说完就被沈敬言用麻醉针射中,瘫软在笼子里。

“他说得对,苏蔓不在实验室。”沈敬言拿出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苏蔓被绑在手术台上,周围摆满了各种仪器,她的手腕上连接着根透明的管子,里面流动着灰黑色的液体,“她在‘净化室’,作为启动装置的‘能量源’。你要是不合作,她体内的‘湖心’物质就会瞬间爆发,把整个码头炸成废墟。”

林若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笼子里昏迷的顾南城,看着视频里挣扎的苏蔓,看着身边脸色铁青的沈墨,突然明白这才是委员会的真正目的——他们不仅要启动装置,还要用这三人的生命作为“祭品”,彻底释放“湖心”的意志。

“启动装置需要时间。”林若曦突然开口,“我要先见苏蔓,确认她安全。”

沈敬言笑了:“聪明的选择。跟我来——”他转身走向仓库深处的暗门,“但我得留个‘人质’。”他突然掏出枪对准沈墨,“你儿子知道的太多了,留着是个隐患。”

“等等!”林若曦挡在沈墨面前,“放了他,我跟你走。启动装置需要我的共生体,杀了他对你没好处。”

沈敬言盯着她看了几秒,收起枪:“成交。但别耍花样——”他指了指笼子里的顾南城,“他的心率被连接着苏蔓的生命维持系统,你要是敢反抗,他们两个会一起死。”

码头仓库的暗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里面弥漫着和“蚀骨雨”一样的腥甜气。林若曦回头看了眼沈墨,用口型说了句“照顾好南城”,然后握紧怀表碎片,一步步走进黑暗。

她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但为了顾南城,为了苏蔓,为了那些被实验毁掉的生命,她必须走下去。手腕上的印记在黑暗中发出温暖的光,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推着她前进,指引她走向最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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