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含着泪,颤抖着将手伸向宁萱。
在她握住宁萱指尖的瞬间,那沸腾翻滚、腐蚀一切的池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
所有的翻滚、黑烟、恶臭,都在一秒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水,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花千骨被宁萱轻轻一拉,便脱离了池水,她脚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一场噩梦。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主考长老张着嘴,已经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下一个。”宁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主考长老下意识地看向名册,声音干涩地念道:“宁……宁萱。”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花千骨已经引发了如此恐怖的异象,那这个比花千骨还要“怪”的宁萱,踏入池中,又会发生什么?
这三生池……会不会当场炸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宁萱面无表情,抬脚,踏入了池水之中。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的任何异象都没有出现。
那池水静得可怕,仿佛她踏入的不是什么仙家圣物,而是一个普通的水坑。
众人正感到疑惑。
突然,异变陡生!
但不是沸腾,也不是变黑。
而是那死寂的池水,从最中心的位置,缓缓亮起了一点柔和的、纯粹的金色光芒。
光芒起初只有萤火大小,但迅速扩大,渲染开来。
整个三生池,都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神圣,威严,古老,带着创世之初的源初气息。
池水不再冰冷,变得温润如玉。
然后,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散发着神圣金光的池水,主动地、温柔地朝着宁萱的脚边汇聚,轻轻萦绕,缓缓流淌,仿佛在……撒娇。
又仿佛在……朝拜。
山谷中那股沉重的压力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神圣气息。
“这……”
主考长老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摩严在水镜前,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威严表情,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呆滞与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无匹的威压从天而降。
云层被无形之力排开,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池边。
白子画。
他来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落地之后,所有的心神都死死锁定在池中央的那个少女身上。
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生池水,乃是父神遗留的神物,勘验万物本源。它不会出错。
可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数千年来所有的认知。
这不是勘验。
这是臣服。
白子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沉重。
“你,到底是谁?”
宁萱缓缓抬起头,金色的水光映在她脸上,肌肤胜雪。
她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风姿绝世的上仙,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一个想拜你为师的普通弟子。”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上仙,这个答案,你信吗?”
白子画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宁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上仙若是不信,那便算了。”
她收回那几分戏谑,表情又恢复了那种万事不萦于心的懒散,仿佛刚刚那句足以搅动六界的反问,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
她抬脚,从那片臣服的金色池水中走了出来,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脚踝滑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绝情殿内,摩严铁青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仙法传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直接在白子画耳边响起。
“子画!不可!此女来历诡异,言行无状,心性更是深不可测!那花千骨身负妖神之力已是板上钉钉!你将这二人收入门下,是要将长留置于何地?将苍生置于何地!”
摩严的声音,是质问,是警告。
白子画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宁萱,又看了一眼旁边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护在宁萱身前的花千骨。
山谷中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主考长老和一众弟子连呼吸都忘了,只等着尊上雷霆震怒,将这两个“妖孽”当场正法。
霓漫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脸上满是嫉妒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怪物能得到尊上亲临!
良久。
白子画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从今日起。”
“宁萱,花千骨,为我白子画座下弟子。”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
主考长老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霓漫天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煞是好看。
“师兄!”
摩严的怒吼几乎要撕裂空间。
白子画却不再理会任何人。
他大袖一挥。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卷起宁萱和花千骨。
周遭景象瞬间变幻,山谷、人群、喧嚣,都在一息之间消失不见。
再睁眼时,花千骨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座空旷清冷的宫殿前。
这里没有一丝烟火气,只有桃花树下落英缤纷,风过殿宇,带起空灵的回响。
绝情殿。
花千骨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拜入长留,甚至成为尊上的弟子。
“弟子……弟子花千骨,拜见师父!”
她连忙行大礼,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宁萱只是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未来要住的地方,最后评价了一句。
“还算清静。”
白子画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们。
“绝情殿有绝情殿的规矩。”
他声音冷淡,伸手一招,两本厚得惊人的册子凭空出现,缓缓飘到二人面前。
“长留门规三千五百条,我绝情殿另有戒律一万零三百八十七条。”
“三日之内,全部背熟。若有违背,罚无赦。”
花千骨看着那本比砖头还厚的戒律册,小脸煞白,但还是用尽全力,用颤抖的双手接了过来。
“是!师父!弟子一定用心背诵!”
宁萱瞥了一眼那册子,随手接过,然后像是拿了什么烫手山芋,直接扔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一棵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直接躺倒。
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下,她闭上眼,竟是准备就地睡觉。
白子画缓缓转过身。
整个绝情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花千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抱着那本厚厚的戒律册,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