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西侧一处略显偏僻,但陈设颇为精致的院落。
这里是吴姨娘的居所。与主母崔夫人的雍容华贵不同,这里的布置更显巧思与媚俗,多宝格上摆着些鲜艳的瓷器、金玉摆件,空气里熏香的味道也更为浓烈甜腻。
吴姨娘风韵犹存,眉梢眼角带着精明的算计。此刻,她正拉着儿子阮涣,压低声音,疾言厉色地叮嘱。
“涣儿,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定要争气,在你郁兄长面前好好表现!”吴姨娘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抓着阮涣的胳膊,“你郁兄长是嫡长子,将来这阮家都是他的!你若能得他几分看重,将来还怕没有前程?”
阮涣面容与阮郁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些浮躁之气。他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娘,我知道!不就是跟着去钱塘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郁兄长那人,整天板着脸,心思深得很,讨好他有什么用?”
“糊涂!”吴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正因为他心思深,才更要靠近!你当他此行真的只是为了玉小姐?娘打听过了,漕运案的线索又指向了钱塘!这里头水深着呢!你跟着去,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学着他如何处事,对你也是天大的好处!”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谢家!镇北将军府的权势,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家那丫头虽说性子野,但家世摆在那里!你多与她亲近,若能……若能得了谢公子的青眼,或是让谢小姐对你有好感,那咱们母子在府里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样了!”
阮涣听到“谢家丫头”,眼睛倒是亮了一下。谢阿蛮性格爽朗,不像林婉儿那般拿腔拿调,与她相处倒是轻松有趣。至于谢屹……那位公子爷气势太足,他有些发怵。
“可是,郁兄长会答应带我去吗?”阮涣迟疑道。他毕竟只是庶出弟弟,与阮郁并不亲近。
“这你不用担心!”吴姨娘成竹在胸,“娘自有办法。”
当晚,吴姨娘便精心打扮了一番,提着一盅亲手炖的冰糖燕窝,去了阮郁的清晖院。她并未直接要求,而是先关心了一番阮玉的病情,又感叹路途遥远,阮郁既要处理公务,又要照顾妹妹,实在辛苦。
“郁哥儿,”她言辞恳切,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你身边总得有个自家兄弟帮衬着才好。涣儿虽说年纪小,不懂事,但跑跑腿、传个话总是能的。让他跟着你去,一路上也能替你分担些琐事,照看一下行李车马,你也能轻松些不是?也算是让他跟着你历练历练,见见世面。”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为嫡子着想、盼着庶子能得兄长提携的慈母心肠。
阮郁看着眼前这位妆容精致、言辞恳切的姨娘,心中明镜似的。他岂会不知吴姨娘那点盘算?无非是想让阮涣借机攀附自己,甚至结交谢家。带上阮涣,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坏处,反而能显得自己友爱兄弟,气度宽宏。而且,有个“自己人”在身边,有些时候或许更方便。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姨娘有心了。涣弟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去历练一番。既然姨娘开口,那便让他随行吧。路上也好与谢表哥、阿蛮表妹他们做个伴。”
吴姨娘闻言,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多谢郁哥儿!涣儿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目的达成,吴姨娘心满意足地离去。
阮涣得知消息,虽对“历练”二字有些不以为然,但想到能出门游玩,还能见到谢阿蛮,倒也兴奋起来。
吴姨娘看着儿子雀跃的样子,眼中精光闪烁。棋局已开,她这枚棋子,总算也挤上了棋盘。至于能走多远,就看阮涣自己的造化了。她相信,只要有机会,她的儿子,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至此,各方势力,怀着不同的目的与期待,都已整装待发。一场围绕着钱塘、漕运、以及那位西泠桥畔少女的波澜,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