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月离开了。
但言权能感觉到,一道隐晦而又强大的神念,依旧笼罩着整座极寒冰牢。
她在观察。
在试探。
言权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痴傻疯癫的模样,甚至比之前,表现得更加不堪。
他时而蜷缩在墙角,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时而又像是被无形的鬼魅追赶,在小小的牢房里,惊恐地奔跑,撞得头破血流。
他将一个神魂破碎,理智崩溃的疯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道神念,在观察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才带着一丝疑惑,缓缓退去。
言权知道,君寒月暂时被他骗过去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他刚才那一声“月儿”,那短暂的“清醒”,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虽然涟漪很快散去,但消息,却一定会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传递出去。
传递到,那些真正关心他“疯没疯”的人耳中。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
深夜。
寒月神宫,陷入了一片死寂。
与南域的大战,让整个神宫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与压抑的气氛,巡逻的侍卫,都比往日多了三倍。
极寒冰牢外,更是被君寒月布下了天罗地网,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然而。
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避开了所有的明哨暗哨,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冰牢的门前。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侍女长裙,身姿婀娜,面容清秀,正是君寒月最信任的贴身侍女之一,清雅。
清雅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她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凝重与决绝。
她看了一眼那流转着上百道禁制光华的冰牢大门,没有丝毫犹豫。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古朴的,由青铜打造的令牌。
那令牌之上,刻画着玄奥的云纹,正中央,是一个古老的“天”字!
天道盟!
她将令牌,轻轻地,按在了禁制光幕之上。
嗡!
那足以抵挡准帝强者猛攻的,由君寒月亲手布下的帝级封印,在接触到这枚令牌的刹那,竟然如同温顺的猫咪一般,无声无息地,为她融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清雅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收起令牌,身形一闪,便钻入了冰牢之中。
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法则波动。
冰牢深处。
蜷缩在墙角的言权,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没有丝毫痴傻与空洞,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猎手盯上猎物般的,森然杀机!
来了!
鱼儿,上钩了!
而且,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再次变回了那个,在睡梦中,都被噩梦惊扰,瑟瑟发抖的疯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人,实力极强,而且,极其擅长隐匿。
很快,那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牢房的尽头。
清雅看着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怜悯,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任务式的决绝。
她没有立刻靠近。
而是站在远处,仔细地观察着言权。
她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陷入了沉睡。
足足一刻钟后。
确认言权没有任何异动,呼吸平稳,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在睡梦中挣扎的疯子后。
清雅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她一步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言权的面前。
她蹲下身。
借着牢房顶端,那唯一通风口投下的一缕微弱月光,她看清了言权那张,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的,痛苦的脸。
清雅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那丝犹豫,就被一抹狠厉所取代!
她缓缓地,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通体乌黑,细如牛毛的,毒针!
【玄阴戮神针】!
天道盟秘制的,专门用来抹杀神魂的,歹毒禁器!
此针无形无质,一旦刺入识海,便会化作最阴毒的玄阴死气,将神魂彻底腐蚀,连一丝轮回的真灵,都不会剩下!
她奉“大人”之命而来。
任务只有一个。
无论言权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
无论他今天那声“月儿”,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他,都必须死!
一个知道了“混沌道胎”秘密的人,绝对不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清雅捏着那根毒针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
她将毒针,对准了言权的天灵盖。
只要刺下去。
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落下的前一刹那。
那个原本在“沉睡”中的疯子,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梦呓。
“不……不要……”
“月儿……救我……”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清雅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看到,言权的眼角,竟然滑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水。
这一刻。
清雅的心,莫名地,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白衣胜雪,风华绝代的万古第一剑,是如何将她从妖兽的口中救下。
想起了他虽然冷漠,却从未真正伤害过任何一个追随他的人。
想起了他……
不!
不行!
清雅猛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强行甩了出去!
她今天的任务,是杀了他!
是为了“组织”的万古大计,扫清障碍!
任何的妇人之仁,都只会害了自己!
她眼神中的犹豫,再次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她举起毒针,就要再次刺下!
但,已经晚了。
就在她刚才心神动摇的那一刹那。
言权,发动了他的新神通。
【心魔耳语】!
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之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雅的识海。
一颗“心魔种子”,被成功种下!
言权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你这么想杀我……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好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明、冷静,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淡淡的嘲弄。
他没有看清雅,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那片空无一人的黑暗。
然后,他笑了。
用一种,带着无尽怜悯与悲哀的语气,轻声说道。
“清雅。”
“你真的以为,你杀了我,‘组织’就会放过你吗?”
“你回头看看。”
“看看你身后,那个一直跟着你的‘影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