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师妹，你们这是要往哪去？”罗金花找了半天才寻到人影，脸上带着几分赶路的急色，语气却刻意放软——毕竟徐羽是无上紫种，她不好太过生硬。
徐羽心头一跳，本想直说帮浩轩哥哥去卖行气散，可想起他特意嘱咐过不能泄露出处，神色不由有些发僵，含糊着撒谎：“我、我炼了些行气散，打算跟浩轩哥哥、蒲师兄去一线天卖掉，顺便看看那边热闹。”
“行气散？”罗金花眉峰一蹙，语气里带着诧异，“我教你的明明是行气丹的方子，怎么改成散剂了？”
徐羽脸颊微红，慌忙找补：“是、是跟浩轩哥哥一起琢磨着改的，想试试不同剂型效果如何……”她指尖绞着袖角，生怕被看出破绽，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秦浩轩适时开口打圆场：“是我提议的，师妹炼丹手法精进，我想着散剂更方便携带，便缠着她试了几炉。”他语气自然，倒让罗金花没再多疑。
蒲汉忠也帮腔：“一线天那边修士多，散剂或许更合他们口味，就当是做个小试验了。”
罗金花这才点头，叮嘱道：“既然是去历练也好，只是一线天鱼龙混杂，你们几个当心些，尤其是徐师妹，莫要轻信旁人。”
罗金花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她对徐羽还算客气，可看向秦浩轩时，眼神里的怨怒几乎要溢出来，语气也带了火：“行气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教给徐师妹？”
秦浩轩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没接话——他素来懒得跟百花堂这些眼高于顶的人置气。蒲汉忠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四大堂的人向来瞧不上自然堂，他也没兴趣给好脸色，只当没听见。
被两人这般冷待，罗金花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正要发作，眼角余光瞥见徐羽眉头微蹙，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心头猛地一凛。她这才想起，秦浩轩虽是弱种，却跟徐羽走得极近，真惹恼了徐羽，得不偿失。
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罗金花强压下火气，眼神讪讪地移开。她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自己好歹是百花堂的得意弟子，师尊跟前的红人，跟着去市井里叫卖行气散？传出去，怕是要被同门笑掉大牙。这么想着，脚步便钉在原地，显然没打算跟上。
罗金花转念一想，一线天作为太初教最大的交易市场，四大堂的精英云集，他们本就瞧不上自然堂的人，冷嘲热讽是常事。蒲汉忠是老油条，自然能应付；可秦浩轩是出了名的“麻烦王”，整个灵田谷，他也就跟徐羽和灰种慕容超走得近。
万一秦浩轩在那儿惹了麻烦，牵连到徐羽可就糟了。徐羽是无上紫种，哪怕不会吃亏，但若扰了心境、耽搁了修行，都是天大的损失。
罗金花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秦浩轩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无所谓”；蒲汉忠更是连眼皮都没抬，径直往前走。只有徐羽笑得甜甜：“罗师姐愿意来太好了，你肯定比我们熟一线天的路！”
罗金花翻了个白眼，心里狠狠剜了蒲汉忠一下——这世道真是变了，连自然堂的修士都敢这么嚣张！她暗暗打定主意，要是徐羽卖行气散时被人奚落、坏了心境，回头定要找这两人算账！
罗金花预想中的白眼与奚落，竟在抵达一线天之前就已如影随形。
去往仙云车场的路上，秦浩轩毫无顾忌地将那块写着“【出售行气散】”的醒目木牌扛在肩头，字大如斗，一路招摇，惹得往来新老弟子纷纷侧目，嗤笑声、鄙夷声此起彼伏。
“行气散？这东西还能更低级些吗？”有人撇嘴，“但凡有扎根境的修为，找些玉米精华随手就能炼出来，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看他们往仙云车场走，莫不是不在灵田谷卖，还想去一线天？”另一人嗤笑，“就这在灵田谷都滞销的玩意儿，真去了一线天，卖得的利润够付仙云车的来回车费吗？”
更有人认出了同行的身影，惊得低呼：“那不是徐羽吗？旁边那……那不是百花堂堂主的爱徒罗金花？她怎么也跟着卖起行气散了……”
罗金花听得耳根发烫，只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脚步都有些发沉——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该答应跟来。
“你没瞧见她跟自然堂那伙人凑在一起？准是秦浩轩撺掇徐羽卖那破行气散，罗师姐身为徐羽的入道师长，能不管？”
“哦——原来如此！”那弟子拖长了调子，忽然没忍住嗤笑出声，“四大堂的罗师姐去一线天卖行气散？这事儿要是传开，怕是能让整个宗门笑上三个月！”
这些议论像细针似的扎进罗金花耳朵里——她仙苗境二十叶的修为，周遭百丈内的动静哪能瞒过她？脸颊瞬间涨成猪肝色，握着拳头的指节泛白，余光狠狠剜向秦浩轩，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若不是徐羽在旁，她当真能当场把那木牌抢过来砸个粉碎。
到了仙云车场，支付车费时，开仙云车的长老扫了眼秦浩轩肩头的木牌，嘴角撇出一丝鄙夷。罗金花看着那一千斤一级玉米被搬上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巴掌。
仙云车缓缓升空，朝着一线天飞去。罗金花靠在车壁上，胸口起伏不停，心里把秦浩轩骂了千百遍——要不是顾及徐羽，她此刻早就让秦浩轩尝尝什么叫后悔。徐羽似乎察觉到她的怒意，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道：“师姐息怒，等卖完了咱们就走，别跟他置气。”
罗金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火气，冷冷瞥向秦浩轩：“要是卖不出去，你自己扛着木牌走回来。”
秦浩轩嬉皮笑脸地晃了晃木牌：“放心，保证畅销！”气得罗金花别过脸，懒得再理他。车外风声呼啸，一线天的轮廓越来越近，可罗金花只觉得这趟差事比闯刀山火海还让人憋屈。
一炷香的功夫转瞬即逝，仙云车稳稳落在停满同型车驾的巨大广场上。操控车驾的长老盯着驾驶台灵阵里那枚明显缩水的下三品灵石，嘴角抽搐——新弟子半价的规矩让他这趟纯属赔本，视线扫过秦浩轩肩头那晃眼的木牌，鄙夷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低声啐了句：“几包破行气散也敢往一线天凑？嫌丢人没够！”
这话轻飘飘飘进秦浩轩耳里，他却只当没听见，眼早被集市的热闹勾走了——一线天作为太初教最大的交易场，此刻正沸反盈天：鳞次栉比的摊位从广场一直铺到远处的石阶，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撞在一起，混着丹药的异香、法器的灵光，把空气烘得滚烫。
“瞧一瞧看一看！刚出炉的‘爆脉丹’！一颗提半阶修为，童叟无欺！”
“上品法衣清仓！水火不侵，还带隐匿气息的纹路，错过今天再等三年！”
秦浩轩拽着徐羽挤过人群，眼睛亮得像沾了光：“你看那边！好多灵植摊位，比咱们后山的全多了！”
徐羽被他拉着往前冲，裙摆扫过路边摊位的布帘，带起一阵药草香，忍不住笑：“慢点跑，木牌都要撞翻别人摊子了！”
身后，罗金花看着两人扎进人潮的背影，又瞪了眼那枚快见底的灵石，没好气地跟上——这趟要是真卖不出东西，她非得把秦浩轩的木牌劈成柴火不可。
“买丹哪有炼丹划算？看看我这丹炉！从入门级的青纹炉到进阶的玄铁鼎，应有尽有！”一个络腮胡摊主拍着身边的器物，见秦浩轩路过，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小兄弟瞧着气度不凡，必是潜龙在渊！我这儿藏着份上古丹方，连掌教都未必见过——炼出那丹药，将来在咱们教里，你就是头一份的风光！”
隔壁摊位的胖婶不甘示弱，掀开竹笼布，里面毛茸茸的小家伙们立刻探出脑袋：“师弟师妹快来挑！灵狐崽、风兔仔，统统一口价，二十两下二品灵石一只！温顺好养，还能当灵宠护道呢！”
斜前方的银袍修士则挥了挥手里的剑，剑身划过一道流光：“飞剑嘞！低阶的‘青萍’、中阶的‘逐月’、高阶的‘裂穹’，从筑基到金丹都能用！这位师兄看着眼生，初次来？三十两下二品灵石带走一把，御剑乘风，那才叫仙门气派！”
“飞剑……”秦浩轩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柄“逐月”上。剑身在人群的喧嚣里泛着清冷的光，仿佛能映出云端的影子。哪个修仙者心里没个御剑飞仙的梦？衣袂翻飞掠过云海，剑光破开晨雾——他指尖微微发颤，忍不住低喃，“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飞剑啊……”
徐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等咱们把行气散卖掉，攒够了灵石，就来挑一把？”
秦浩轩猛地回神，脸颊微红，慌忙点头，眼里的光却亮得藏不住——那光里，有对飞剑的渴望，更有了点实实在在的盼头。
罗金花恰好走在旁边，听见秦浩轩这话，先是嗤地笑出了声，眼神扫过地上那柄飞剑时，嘴角撇出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种连剑气都凝不成虹光的玩意儿，也配叫飞剑？说它是块打磨过的铁片子都算抬举了。”
秦浩轩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抬头看向她，眉头微蹙：“罗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细说。”
罗金花抱起胳膊，用指尖点了点那柄剑：“真正的飞剑，出鞘时当有虹光贯日，灵力流转如活物，你这柄呢？除了看着光溜些，灵力滞涩得像块死水，别说御使飞行，怕是连筑基期的护体罡气都斩不破。”她顿了顿，瞥向秦浩轩手里的灵石袋，语气更冷，“就这点收成，还想攒钱买飞剑？不如先买块磨刀石，把你那点心气好好磨磨。”
秦浩轩攥紧了灵石袋，指节泛白，却还是强压着气：“师姐眼界高，自然看不上。但对我来说，能代步、能防身，便是好剑。”
“呵，井底之蛙。”罗金花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留下秦浩轩站在原地，望着那柄被说得一文不值的飞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徐羽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别理她，咱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有更好的。”
秦浩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落在灵石袋上，只是方才的雀跃，终究淡了几分。
“真正的飞剑，最便宜的也得值上百万两下三品灵石。”罗金花瞥着那堆剑胚，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漫出来，“你当飞剑是路边的石子？寻常凡铁炼得出来？单是一块能入眼的炼器铁矿，没有两三万两下三品灵石拿得下来？更别说炼器时烧的火——那得是燃灵石的灵火，寻常火焰连矿胚都焐不热！”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脚边一块灰扑扑的剑胚，那东西应声翻了个身，露出布满砂眼的侧面。“就这成色，灵火锻打时稍不留神就裂了，十块矿胚里能成一块剑胚就不错。就算成了，还得灌灵——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颗灵石往里砸，才有机会让剑胚蕴出灵智。”
“投入越大，风险越大。”罗金花冷笑一声，“多少人砸了百万灵石，最后只炼出堆破铜烂铁？你以为他手里这几块玩意儿能飞就叫飞剑？顶多算个带灵力的铁片子，飞不了三尺高就得坠下来，碎得连渣都剩不下。真要是好东西，早送店铺区拍卖了，轮得到在摆摊区蹲守？”
秦浩轩听着这话，再看那些被说得一无是处的剑胚，忽然觉得方才的新奇劲儿淡了不少。他们一路从摆摊区穿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浪翻涌——有卖旧法器的师兄拉着他喊“师弟眼光好”，有兜售丹药的师姐笑着称“师兄要不要带点回洞府”，从前在别处连正眼都懒得给的人，此刻却热络得仿佛旧识。
秦浩轩默默攥紧了袖袋里的灵石，心里透亮——哪是什么身份变了，不过是这交易市场的规矩：谁手里有能换灵石的东西，谁就能被高看一眼。他瞥了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店铺区，那里的匾额上镶着灵光，往来的修士衣着光鲜，腰间挂着的储物袋鼓鼓囊囊，显然和摆摊区的鱼龙混杂是两个世界。
“走吧。”徐羽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摆摊区虽乱，说不定真能淘着漏。店铺区再好，咱们现在也逛不起。”秦浩轩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被罗金花贬得一文不值的小摊，忽然觉得，这满街的喧嚣和现实，倒比宗门里的清规戒律更像修仙路上的修行。
店铺区远非摆摊区可比，想在此立足，需先向门派购置店铺，单是这笔费用便足以让普通修士望而却步。是以，能在店铺区扎根的，无一不是志在经商、头脑活络且家底雄厚的修仙者。
一线天的店铺区货物琳琅满目，声名远播整个翔龙国修仙界，连周边国家的散修都对这里心驰神往，渴望能入内购置所需。只是太初门规森严，若有人私自带外人闯入，轻则废去修为、沦为痴傻，重则当场格杀，绝无姑息。如此一来，太初的一线天在外界散修眼中，更成了触不可及的宝库，神秘又诱人。
摆摊区本就不大，那些位置优越的摊位早被人抢占。秦浩轩等人寻了许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觅得块空地。徐羽迅速铺好一块干净的白布，将七包行气散整齐码放其上。秦浩轩则将那块写着“行气散”的大木牌往旁边一竖，清了清嗓子便吆喝起来：“卖行气散咯——比行气丹见效更快的行气散，走过路过别错过哟！”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股少年人的清亮，在嘈杂的摆摊区里，竟也透出几分穿透力。旁边摊位的修士见了，笑着打趣：“新来的？这吆喝声还得练练！”秦浩轩红了脸，却没停嘴，手里还不忘拿起一包行气散展示：“各位看看这成色！灵韵饱满，绝对正宗！”
徐羽在一旁帮衬着整理摊位，时不时抬头应和两句，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虽然只是个角落摊位，却比在秘境里提心吊胆要踏实多了。
秦浩轩这一吆喝，果然引来了不少目光。众人瞥见木牌上“出售行气散”五个黑字，脸上无不露出古怪神色——谁不知道一线天的修士，向来瞧不上行气散这种低阶药散？炼这东西简直是浪费灵力，他们竟还摆出来卖？
人群里很快有了窃窃私语，有人的目光落在罗金花身上，声音压得极低：“那不是百花堂的罗师姐吗？她怎么跟自然堂的人混在一处，还来卖这种货色？”“是啊，百花堂的丹药哪个不是精雕细琢，她竟屈尊来这摆摊，真是奇了……”
罗金花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只抬手理了理秦浩轩手里的木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低阶怎么了？能解凡人浊气，能顺修士灵气，便是好东西。”她说着扫了眼围观者，“要就买，不买别挡着道。”
秦浩轩被她这股气势镇住，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跟着吆喝：“对！我这行气散纯度高，比别家的管用！”
徐羽在一旁帮着递过药包，悄悄拽了拽秦浩轩的袖子——他瞧见罗金花指尖泛着的淡粉灵光，那是她动了真性情的模样，看来谁要是再嚼舌根，怕是要吃些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