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日。
马尼拉的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城市。
没有风，只有无孔不入的闷热，让人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胸口发堵。
黎刹纪念体育场的客队更衣室里，空调开到了最大，冷气嘶嘶地往外冒，却依然压不住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的湿热。
球员们换着装备，动作比平时要慢一些，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挂着一层薄汗。
气氛是紧绷的，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寂静笼罩着所有人。
这是亚冠，是完全不同于国内联赛的战场。
赛前一小时，墙上的电视屏幕打出了双方的首发名单。
门将：王大雷。
后卫：刘洋、郑铮、石柯、童磊。
后腰：廖力生、哈姆罗别科夫。
前卫：谢文能、莫伊塞斯、费南多。
前锋：克雷桑。
名单一出，更衣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王大雷正低着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一圈一圈地往手腕上缠着绷带。
他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上一场，他是在几万人的看台上，像个普通球迷一样，捏着矿泉水瓶，把手心攥出了汗。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位置。那颗被压抑了九十分钟的心，此刻正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雷哥，加油。”坐在旁边的韩镕泽递过来一瓶水，声音不大，却很真诚。
王大雷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口，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
谢文能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首发前卫的位置上，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德比的梅开二度带来的自信，此刻混杂着一丝不可避免的紧张。
这是亚冠，他将要面对的是陌生的对手，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未知的。
林昊在开赛前半小时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教练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t恤和长裤，显得干练而冷静。
他环视一圈，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天气预报说可能下雨，湿度很高。”他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这对我们是考验，对他们同样是。草皮会很滑，球速快，对停球和传球的要求更高。都把鞋钉换了，别在不必要的地方摔跟头。”
他的目光转向后防线：“老郑，石柯，今天对方的前锋速度快，身体壮，别给他们轻易转身的机会。大雷，”他看向王大雷，“你是防线的总指挥，多喊话，保持阵型距离。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后卫线和后腰线之间，能开过去一辆大巴车。”
王大雷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昊的手指向了中场，“记住前几天练的，五秒原则。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丢球之后，必须第一时间反抢。用你们的跑动，把他们的中场拖垮。”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前场的几个人身上。
“费南多，你的速度是把刀，给我大胆地往他们防线肋部插。谢文能，”被点到名，谢文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别总想着内切打门，多跟刘洋做配合，利用宽度。克雷桑，你是我们的支点，也是终结点，拿出你的侵略性来。”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一张张专注的脸。
“记住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这不是观光旅游，这是战争。现在，出去热身。”
球员们陆续起身，鱼贯而出。
郑铮走过王大雷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
“老郑，”王大雷的眼神里，有一种压抑许久的火焰，“今天后面交给你了，漏一个过来，我跟你没完。”
郑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你，喊破喉咙的机会都不给你。”
走出球员通道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的湿热扑面而来。
黎刹纪念体育场的设施算不上先进，容量也并不大。
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球迷，其中一面看台，一片橙色的海洋格外醒目。
尽管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但那一声声整齐划一的“泰山队”，穿透了闷热的空气，清晰地传到了场上每一个泰山球员的耳朵里。
费南多在场上颠着球，表情轻松，似乎这糟糕的天气对他没什么影响。
克雷桑则在和莫伊塞斯做着撞墙配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巴西人特有的松弛感。
谢文能显得有些拘谨，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的身体尽快适应这种令人窒息的湿度。
他看到看台上那些远道而来的球迷，心里那份紧张，渐渐被一种叫做责任感的东西所取代。
热身结束，双方球员列队入场。
当亚冠的主题曲响起时，整个球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顶点。
王大雷站在门线前，双手扶着膝盖，目光如炬，扫视着对方半场的每一个球员。
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谢文能站在中圈线附近，身旁是高大的费莱尼和沉稳的莫伊塞斯。
他深吸了一口气，肺里灌满了马尼拉湿热的空气，也灌满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场边，林昊双手插在裤兜里，平静地注视着场上。
他看到了王大雷眼中燃烧的火焰，看到了谢文能略带青涩的坚定，也看到了克雷桑嘴角那一抹嗜血的微笑。
他一手打造的“第六外援”——体能，以及那套“跑不死”的战术烙印，究竟能在这片异国的赛场上，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他自己，也很期待。
主裁判看了一眼手表，将哨子含在嘴里。
克雷桑将球稳稳地放在开球点上，抬起头，目光直指对方球门。
“嘟——！”
一声长哨，划破了马尼拉沉闷的夜空。
比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