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百里山没等来掀被子的阿十，却感觉有个人往自己被子里钻。
她睁眼一看，只见阿十缩着身子，眼神里满是不安，像只受惊的小兽。
“你干什么！”
百里山又气又无奈，想一脚将他踹下床。
可看到阿十红着眼圈掉眼泪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过分了。
“算了，带你上街散散心。”
百里山叹了口气，一边帮阿十化上掩饰身份的妆容，一边交代罗十八。
“你去寻阎五，让他准备下，后天陪我们去青竹轩。”
她想趁这趟上街，既安抚阿十，也让自己散散郁闷，顺便坚定送走阿十的决心。
带去看墨神医算是自己最后为他做的事了，若是真有什么后续治疗的话，那也是他家人该操心的事。
虽他哥哥不安好心，但他还有个亲大姐呢。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做到这份上已足够。
刚上街，百里山就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和阿十身上。
她如今是个少年打扮，阿十像块牛皮糖，紧紧拽着她的袖子，几乎要挂在她身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她只能假装没看见，可阿十又发挥了小孩的天性，看到糖葫芦要要，看到泥人要买，不买就站在摊位前不走，百里山劝说不下，只能一次次掏银子。
“这哪是散心，分明是散财。”
百里山看着渐渐空了的钱袋，郁闷得只想叹气。
快到中午时，她实在走不动了，拖着阿十往桥对面的饭庄走。
走到桥中间，阿十突然被桥下驶过的轻舟吸引，探着脑袋往下看，半个身子都快探出桥栏。
“小心点！”
百里山伸手去拉，可刚碰到阿十的胳膊，就被一个路过的大婶撞了个趔趄。
她刚想说 “没关系”，却发现对方脚步匆匆，连句 “对不起” 都没有。
行动比思绪转的更快，百里山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钱袋。
果真，腰间的钱袋子没了，这人是贼！
大婶力气极大，猛地将她推开，撒腿就跑。
百里山毫无防备，身体向后倒去，正好撞在身后的阿十身上。
“噗通！”
落水声响起的同时传来路人的惊呼：“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阿十！阿十！”
不会游泳的百里山踩在岸边的河水里将被人推到岸边的湿淋淋的阿十拖上了岸。
虽然下去救他的人很及时，而且他自己好像也会游泳，但最初掉下水后他还是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上岸后他不停的咳嗽着，精神也恍惚的很。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症状才似缓了一些。
百里山看着阿十苍白的脸，心里又愧疚又焦急，本来就打算送走他，现在还让他落了水，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
她握着阿十的手，担忧的问：“阿十，你怎么样？能说话吗？”
“你看，这是几？”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阿十面前晃了晃。
阿十的咳嗽渐渐停了，皮肤却白得像纸。
他缓缓抬起头，狭长的眸子里闪动着暗紫色的冷光，薄唇微抿，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透着股凉薄的嘲弄。
脸上的妆容被水洗掉，狼狈的模样也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可这贵气在暗紫眸光的映衬下，竟透着刺骨的阴冷。
这次不是幻觉！
百里山心里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阿十正盯着百里山晃动的手指，眼神里满是陌生，仿佛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阿十？” 她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
“阿十？” 阿十重复了一遍，唇角的笑意更浓，邪气森森的感觉瞬间加重，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你没事吧？” 百里山强压着心里的恐惧，伸手想去扶他。
阿十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很好，回去吧。”
钱袋被偷了，百里山好说歹说，才让车夫相信她回去后就付车钱的承诺，这才算雇了马车回小院。
一路上，阿十都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安静得不像往常的他。
那股沉稳的气势，压得百里山心里发慌。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可这种 “正常”，比之前的幼稚更让她觉得不正常。
马车停在农家小院门口时，天色已有些阴沉。
罗十八还没回来，阿十下了马车，便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耳房走，单薄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有些僵硬。
守在院子里的罗十一看到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她匆匆付了马车钱，一边念叨着 “怎么弄成这样”，一边快步跑到屋里将薄被拿了出来。
百里山急忙接过薄被追上阿十，不由分说地将被子整个裹在他身上，无视他眸中那抹与年龄不符的冷淡，像往常一样叮嘱。
“阿十乖，先裹紧了，千万别掀，会着凉的！”
“热水一会儿就好，咱们泡个澡驱驱寒。”
十一早已转战伙房去了，她快速烧热水、熬姜汤，生怕两人冻出病来。
阿十回房后就没再出过门，也没说过一句话。
百里山放心不下，跑去伙房帮罗十一烧热水，抬澡盆。
倒好热水后，百里山刚想叮嘱阿十小心烫，就见阿十径直走到澡盆边，开始解长衫的扣子。
那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往日的羞怯，吓得百里山脸一红，急忙转身跑出屋子，“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
跑出屋子的百里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少年回过头时，眸中闪过的深思与探究。
百里山回到自己房间，也泡了个热水澡，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阿十是因为自己才掉的水，万一这一吓，又添了新的毛病怎么办？现在连话都不肯说了。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罗十八的声音，她连忙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走出去。
罗十八回来复命，说是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百里山让她下去休息。
“阿十怎么样了？” 她转头问罗十一。
“已经泡过澡了，姜汤也喝了，现在在屋里待着。”
罗十一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答道。
百里山松了口气，走到阿十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阿十，我进来了？”
“进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低沉悦耳，带着种独特的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