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失控的灼痛正沿着经脉疯长，像有无数条火蛇在血肉里钻动。夙缨半跪在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掌心那块母亲留下的桃木牌。木牌边缘已被常年摩挲得光滑，此刻却像烙铁般滚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脑海中真相与旧恨仍在剧烈冲撞，每一次碰撞都掀起更狂暴的灵力旋涡。界门封印的震颤似乎与他体内的混乱产生了共鸣，远处的魔气翻涌得愈发凶戾，而他眼前的景象正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二十年前母亲染血的银发，放逐之地冰封的日月，神族圣殿上冰冷的石阶，还有此刻掌心木牌上浅浅的刻痕。
那是母亲亲手刻的“安”字。
他一直以为自己留着这块木牌，是为了记住那份被打碎的安稳，是为了让仇恨有个具象的寄托。可方才那句迟来的传音撞破心防后，木牌上的纹路竟开始发烫，烫得他不得不承认，藏在恨意底下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复仇的执念。
“夙缨。”
一道清润的声音穿透混乱的灵力场，像冰面裂开时渗进来的暖流。随声音而来的，是几道莹白的灵力锁链，它们并未束缚他，反而温柔地缠绕住那些失控暴走的灵力，将它们一点点导回正轨。
景遥的身影并未出现在眼前，显然是隔着幻境或结界传音。但这声音带着他独有的平和力量，轻易就压下了夙缨体内翻涌的戾气。
“这不是你的错。”景遥的声音很稳，像在安抚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你不必为二十年前的事苛责自己，更不必因真相颠覆而否定过去的一切。”
夙缨猛地闭上眼，指腹用力碾过木牌上的刻痕。是啊，他在恨什么？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母亲的决意？恨自己被蒙在鼓里二十年？还是恨这真相撕碎了他赖以生存的支柱？
“你看。”景遥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像能穿透重重迷雾看见他掌心的木牌，“你一直带着它，贴身藏了二十年。若心底真的只剩恨，怎会把这‘平安’二字护得这样周全？”
“平安”……
这两个字像重锤敲在心上。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睡前摩挲着他的头顶，说“缨儿要平安长大”。后来他被放逐，无数个寒夜里，都是这块木牌贴着心口的温度，让他撑过那些足以冻裂神魂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攥着的是仇恨的信物，却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母亲留下的“平安”咒。
失控的灵力在这一刻骤然温顺下来，火蛇般的灼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暖意。夙缨缓缓松开紧咬的牙关，喉间的腥甜感也淡了下去。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木牌的温度刚刚好，像母亲当年的指尖。
“你想守护的，从来都不是复仇的虚妄，而是她们用性命换来的安稳。”景遥的声音愈发清晰，灵力锁链轻轻颤动，似在传递力量，“母亲封印界门是为守护，留你生路是为守护，你攥着这块木牌走到今天，何尝不是另一种守护？”
夙缨望着界门的方向，那里的震动似乎真的平缓了些。掌心的木牌不再发烫，反而透出微凉的温润，像浸在清泉里的玉石。
仇恨的裂痕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生。不是新的执念，而是一种更柔软也更坚韧的东西——那是被恨意掩盖了太久的，对“平安”的渴望，对“守护”的本能。
他没有回话，只是将木牌重新握紧，贴回心口。景遥的灵力锁链并未散去，像一层温柔的屏障护在他周身，而那道清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足以消融冰雪的力量。
或许，他真的不必困在仇恨里了。
守护，从来都比复仇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