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皇今日来了贵客。
姜苗把冷着脸子的刘鸿轰到总经理办公室，自己在顶包陪着李行长摇骰子数筹码。
她穿得修身，露出一截雪白脖颈，手肘倚在桌沿坐得婀娜有致。李瑞今天手气佳，眼里存着笑意，看着让人如沐春风。
等事聊完了，陪打牌的三人走掉，姜苗起身，扭着腰坐到李瑞腿上，手臂勾住他脖颈，暗示性地动了两下。
李瑞笑了，看着这年纪小他快三倍的小情人发骚，满意地抱起她，压倒在一旁的沙发里。
“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他喘着粗气问。
姜苗叫着，断断续续地说：“他……不来，就试过一次……剂量，哈…对他有用…”
“然后呢？见不着人你怎么搞他。”
姜苗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李瑞说：“上次就应该把照片拍了，留一手把柄。”
“下次……”
“口服不够就想别的办法，你不是会吗？”李瑞猩红着双眼，仰起脸看挂满水晶的夺目穹顶，眼前炫彩一片。
他痛快了，起身拉好裤子，“这混小子和他老子背后干的事没一个经得起查，不趁着这时候踩死他们，我怎么把自己人卡上位？”
他俯下身拍了拍姜苗的脸，“你动作不快，万一秦家那位反应过来，我出事，你也别想跑。”
姜苗竭力撑起上半身，讨好道：“我知道……”
李瑞走了，姜苗仰在沙发里，眼睛吸收了大量冰冷光线，慢慢变得狠厉起来。
岚城是她的大本营，之前夜总会和兴爵作为中转站，输出了不少资金和货出去，后来姜洪那畜生非得在那天嗑药，神志不清拽着她没完没了，才断了兴爵的路。
她本想速战速决，再回去搞定戚礼，谁知道朱朝海没认出她是资料上的那个高货，起了歹念，这才打草惊蛇。
戚礼没上成手术台，折了一个大客户都不算什么了，最重要的是，负责设备的朱朝海没了、夜总会和兴爵也相继没了，自己还被警方盘查。要不是李瑞联系检察院那边，公开证据不足无法起诉，再继续查，连她也得折进去。
没了兴爵和朱朝海，等于硬生生断了一只左手，她每每想到这些都是既愤怒又后怕。
好在渠道还在，杜若直觉不对脱身也快，她还能有一丝喘息之机。
她按兵不动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像以前那样联系实验室，只是自己做了几单，从身边亲近的人入手，反正嘉皇的女人也多，而且大多缺钱，还是能维持一些客户。
后来慢慢的，她胆子大了，尤其是没了朱朝海和姜洪的指手画脚，还多了助手。虽然朱朝海的设备渠道没了，但还剩不到十台在岚城各处废弃的某处放着，没被警察发现。她动了心思，找人运到实验室，配合中介发布相关信息，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西岚省，之前有四处大小不一的代孕地点，其中城南的那处旧小区跟着夜总会一块没了，朱朝海的医院关了，只剩西岚某村镇上一栋自建房，和本区的一处高端别墅。
她没太过担心，以前也是这两处产销最大，她的链路依旧能转得起来。可就在培养箱和设备运到乡下的五天后，杜若打来电话，说她再次逃往了新加坡，因为那栋二层的自建房被警察端了。
杜若惊魂未定，落地后声音还在抖，她告诉姜苗一个可怕的猜测：警方没有结案，有人还在继续查。
设备过去的第三天，杜若就觉得村子里来了几个生脸，她让那些员工脱了白大褂正常过日子，自己去住了民宿，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跑路，她无比小心谨慎，甚至觉得自己杯弓蛇影，因为临年关，村里来几个新面孔的外地女婿也是很正常的事，可这种猜测很快就被冲进去的警察打消了。
人和机器都被扣下。从察觉不对到警方进去，短短两天，没有探查没有走访，仿佛警察早就有证据证明，这里正在进行违法活动。
这才是让姜苗毛骨悚然的，有人用完全未知的手段，一直在盯着她们。
她不敢再求助李瑞，不敢多说一句事态失控的猜测，尤其是在自己还没有完成他的任务之前。
她三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每每从被逮捕的噩梦中惊醒，她会带着一身冷汗想到姜洪的恶心口水、朱朝海的操纵威胁，还有李瑞的命令。
她琢磨着怎么能在毁掉秦明序、完成李瑞的指令后全身而退。却每每不受控制地想到另一个人。
戚礼。
尤其是现在，她对于秦明序来说是比小柔更佳的诱饵。可惜，她们已经闹崩了。
只要想到戚礼在病床边对她的冷静质问，姜苗心脏深处就会生出被虫咬一般的瘙痒躁动，她真的太垂涎这个美味的猎物了，睿智冷漠又高傲干净，每一个指标都是爆表的完美。
她忘不了她。
*
临期末每天都有提高课，教室地点在四楼教研室旁边的多媒体教室，占用大家的课余时间开展的活动，本来是自由出席，但戚礼一次也没落过，节节都在。
她没再去秦明序的酒店找他，他也一直没来上学，但每天都会给她发回做好的题，戚礼检查完会给他发回去，偶尔语音讲解，其他聊天内容寥寥。
期末考前一天早自习，戚礼问他考试还会来吗。消息发出去后她心里没底，虽然秦明序生病早好了，但就算他不来她也不会逼他，学习是自己的事，戚礼不强求。
她还记得他有多桀骜难管，逼太紧估计会起反效果。
她以前在他身上吃过教训，不会尝试负责他的人生。她心里永远有一根线，线的后面是她不能跨入的雷池。
谁也不能保证秦明序会喜欢她多久，而且喜欢也不是一件能随便消耗的事。戚礼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秦明序回了一句：挺忙的，看心情。
戚礼不舒服，她不喜欢这种合作伙伴不配合的感觉，尤其是在她已经有了沉没成本之后。
但戚礼一句话也没说。
岚高从来不占用体育课，即使距离期末考只有一天时间。戚礼学了一天，憋得慌，抱着卷集坐在粗大香樟树底下，看寥寥几道错题，整理薄弱之处的思路。任务量不大，她不需要笔，这一切在脑中就能完成。
这节课二班和七班一起，季之茹抱着几本书走过来，走至戚礼面前，微微俯身，递给她一盒歌帝梵巧克力。
戚礼抬起头，扫到眼下金箔包着的礼盒，看到是季之茹，疑惑：“怎么了？”
季之茹手抬在半空，等着她接过去，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微微笑着：“给你吃。”
“为什么？”
季之茹看了看树底下，戚礼在砖石上垫了一本书坐，她也抽了张卷子放在那儿，但她忘了自己穿着半裙和打底裤，转过身半蹲下捋了两三次都不好坐下，但她硬要坐。
戚礼看她抱着几本书手忙脚乱：“……”
她扭头，把旁边自己的外套抖开，递给她。
“谢谢！”季之茹欣喜，坐下来把外套披在自己腿上。
她坐在戚礼旁边，拆开那盒巧克力，递给她一颗，“给你。”
戚礼没接，因为她看到了季之茹腿上的书，最上面赫然是她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
她给秦明序的，让他好好看。
现在出现在季之茹手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了。
戚礼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接过了她的巧克力，“谢谢。”
季之茹看她吃了，笑着说：“我才应该感谢你，我语文不好，你这本笔记帮了我好多。”
戚礼问：“秦明序给的？”
“嗯。”季之茹说，“我刚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不是秦明序的，他字那么丑。所以翻到第一页发现有你的名字，蒋容青都没发现。”
戚礼知道蒋容青也看了，点点头：“哦。”
她低下头翻了页数卷，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样。季之茹偷瞟她几眼，把一盒巧克力都推过来，“都给你。”
戚礼感觉到她有点紧张，和试探，特意弯起一个弧度，不给她压力，说：“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季之茹安静地把盒子拉了回去。
没一会儿又问：“那……我还可以看吗，你的笔记？”
戚礼说：“嗯，看吧。”
季之茹意识到戚礼的性子有些冷，于是说了句谢谢，不再出言打扰她。但也没离开，两个女生在树下并肩坐着，安静地复习。
戚礼短短五分钟走神了两次。直到听到季之茹犹豫的声音，问她：“戚礼，你和秦明序在偷偷谈恋爱吗？”
她仅是顿了两秒，然后说：“没谈。”
季之茹微微睁大眼，有些讶异：“那是，他在追你吗？”
戚礼反问：“秦明序会追人？”
季之茹眨眨眼，没忍住笑了一下：“哦，好像是不会。”
“但是，我上次看到他喝了你的水。”季之茹侧头看她，轻轻问，“他是喜欢你吧？”
戚礼很轻的“嗯”了一声，并不想让季之茹误会她有任何炫耀的成分。
季之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戚礼喉头动了下，目光垂落在题干上，没说话。季之茹很快又说：“戚礼，我也喜欢他。”
季之茹用了“也”，显然已经看出了她犹豫背后的真实。季大小姐皱了皱眉头，问她：“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他呢？”
戚礼只说：“我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季之茹闻所未闻：“哪有什么时候不时候，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追啊。”
为爱冲锋的公主勇士对戚礼直言：“戚礼，我们两个人都喜欢他，要不要公平竞争？”
戚礼抬起眼，很认真地看着她，最后笑了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争的，也谈不上公不公平，心脏是偏长的。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们事实上就是没在一起，你喜欢他就去追，让他的心脏偏向你，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季之茹愣了，戚礼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说的没错，可就是因为太正确了，显得陈述事实的她格外冷酷无情，即使她是微笑的。
她关注了很久他们之间暗戳戳的互动，知道他们彼此有意，可还是想顺着自己的心争取一把，这才和戚礼坦言这些话，可戚礼的态度，让她觉得……
季之茹站起身，规规矩矩把衣服还给她，抱起书本和笔记，说：“戚礼，看到你这样，我觉得我有机会了。”
戚礼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说：“那祝你成功。”
她体面地目送季之茹走出一段距离，才收回视线接着看题，视线一转，那盒巧克力被季之茹留下，每一颗夹心都不同，滋味甜蜜。
戚礼想，这巧克力应该很合秦明序的口味。就像季之茹为爱进取符合他要求另一半坚定选择他、为他对抗世界一样。很合拍。她知道季之茹能做到。
戚礼心脏迟来的钝痛几秒，微微阖上了眼睛。
她开不了口，无法像季之茹一样坦言欲求、坚定的选择谁，她太爱自己，爱到自成世界，和身边每一个人都保持一个不受伤害的界限，永远有抽身而退的空间，在自己的金箍圈里松弛自如、体体面面。
不能跌落、不能低头、不能违背意愿，哪怕这骄傲的原则会让她失去、让她懊悔，可戚礼就是戚礼，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
期末考那天，戚礼临交手机前又问了秦明序一遍，关机前也没得到回复。
她不知道他最终来没来考试，但顾不上那么多，第一场是数学。
数学考完是大课间，戚礼卸掉一半压力，去廊末的卫生间，出来后买了瓶苏打水喝。
刚拧上瓶盖，一转身，面前就罩上了一道阴影，强压迫感让她熟悉之余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心脏稍快地跳动着，仰起脸微笑着问：“考的怎么样？”
秦明序抬手挑了下她下巴，笑得倜傥邪肆：“极值和同构求参你都押对了。”
戚礼放下了心，这说明几道拔高他会做，“做得好。”
“怎么奖励我？”他勾着嘴角低头逼近她。
戚礼后退一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保持一定距离，跟他说：“难道不是我押题的功劳大一点吗。”
“那我不来考试你全押对了也是白搭。”
“……”戚礼无语，最终服气他不讲理的逻辑，“行，你说。”
他早已想好：“过两天你生日，跟我出去。”
“这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他当时提起生日缠人的很，非要给她特殊的惊喜，她早就同意了。
“比之前多了一晚。”秦明序说，“我不管你怎么跟家里人说，反正第二天早上才能送你回去。”
她停下脚步，“你要干嘛。”
“提前透露叫惊喜吗？”
戚礼警惕地睇他，秦明序挑眉：“你还有一年才成年你怕什么。”
戚礼眼睛瞪大了，她怎么不怕，他擦边的事还少干了？
“放心吧，真是惊喜。”秦明序手掌放在她头顶上，“在岚霞山顶的私人庄园里，保证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
他语气难得多些含笑的正经意味，戚礼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噢。”
他们考场不同，分开前戚礼看到季之茹朝他们走过来，老远叫了秦明序一声。秦明序看她一眼，“晚上陪我吃饭。”
戚礼说好。
秦明序回到他的考场，戚礼站在那儿，看到季之茹朝她笑着招招手，然后自然地走在他身边，跟着进了教室。
戚礼永远没法这么坦然地顶着所有人八卦的目光和窃声议论，走在秦明序身边。
她不喜欢出现在别人嘴里，所以从根源上杜绝了这种事的发生。
她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所以此刻心脏无处疏解的憋窒，她承受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