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受伤了?”
金元还是停了下来,没听过北平最近要打什么仗?就是那些敌特势力的目光也都引到金廷垣身上了。
孙副官面色严肃,点了点头,金大少这饵吊了够久,金府今天又要来探病,医院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他们当然得做好准备。
为了不惊动人束手束脚了点,抓了几个人拷在病房里,血气冲天的,孙副官出来透个气而已,少帅要真受伤了,他们难辞其咎,不过寻个借口把人送到跟前罢了。
金元却不知道,秀气的眉毛一皱:“很严重?”
少帅府不是寻常住宅,公私一体,军务、政务、住宅集合,议事决策部署都设在少帅府,外有士兵看守,内里有常驻的医生之类的,什么程度的伤病能上医院来?
孙副官:“说不好。”
金元看着一身正气的年轻军官,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若是不严重不至于啊?他神色已经泻出几分担忧:
“那,我去探望一下孟帅,请您带个路吧谢谢。”
孙副官转了个身,到底是少年人。
被腹诽了的金元跟着他往前,在靠近花园的一间治疗室前停了下来,浓重的消毒水味传来。
孙副官敲门:“少帅,金小少爷来看您。”
房间内,血腥味非常重,满身都是血痕、堵了嘴巴的的几个男人被压在地上,阴狠的目光紧盯着靠在治疗床的男人。
孟非臣垂着眸,站在下属之中,墨绿色军装衬得他挺拔、傲然,白色的手套已经染上了许多血渍,睥睨着几人。
门外的声音让他有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利落的脱了白手套:“转到隔壁。”
门外的金元对着白色木门发呆,随着时间的的推移,消毒水味已经被血腥气盖过,他瞄了一眼孙副官,为什么这么久?
孙副官:“少帅可能睡着了。”
金元目光狐疑,伸出干净的手,推门而入,脚步快了起来。
孙副官略有诧异,小孩子就是心急,才一会儿而已:“金小少爷……”
金元没听见,他走进去,白色纱布的屏风隔断先入了眼,窗外的日光透了进来,也遮挡了后边的情形。
金元绕过去,还没看清里边的情形,粗粝的大手已经遮住他的眼睛,他被揽进一个充满冷意和侵略气息的怀抱,混合着血腥、消毒水、硝石味。
头晕发昏了几秒,金元笃定开口:“孟帅?”
低沉富有磁性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小少爷,好久不见。”
金元抿了抿唇,好久不见,倒是让他见啊!他连眼睛都被遮住了,哪里来的见?
“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
孟非臣冲角落的属下示意,几名士兵迅速将打包好的人抬走,抹了血迹,悄无声息的进了隔壁的诊断室。
金元一无所觉,只有眼皮子上被温热覆盖,腰身还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头晕目眩的呼吸浊乱几秒,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孟帅,能不能松开我的眼睛?”
“小少爷怎么不自己挣开呢?”
金元鼓起脸颊,他还不是怕不小心撞到孟非臣的伤口!他小心翼翼的,孟非臣反而不要脸的占他便宜!
似乎因为条件反射,被虚虚掩着,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眨一眨。
掌心被小扇子般的羽睫来回揉扫,孟非臣略微勾起唇角,慢慢挪开手掌:“方才是孟某人衣不蔽体,情急之下,冒犯了。”
金元用那双又亮又圆的大眼睛瞪着他,满脸的不相信,军装冷硬的触感那么清晰,哪里衣不蔽体?
他顺着孟非臣锐利的下颌线向上,越过挺立的鼻根、分明的眉骨,停留在浓密的黑发上,没戴帽=衣不蔽体?这些人,不想让他知道就编个好借口,一个个的糊弄人都不走心!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啊!
孟非臣眯了眯眼:“小少爷不信?”
金元点头如捣蒜,信!他超级信的!
孟非臣肯定在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人受伤再重,也不可能有这么重的血腥味,不然还活不活了?何况孟非臣气血充足,一点没有失血过多的样子。
金五少爷自觉得做个不好奇的良民,才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孟非臣为他小动物般的机警而失笑,明明这样的机灵,怎么刚才反而有些冒失?半点胆怯也没有,是突然间少了份警惕心,还是关心则乱?
他猛地低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白里透粉的脸上:“可我终究冒犯了小少爷,该如何是好?孟某人除了一个督军虚职,身无长物,没什么好赔给你的,不如把自个抵给小少爷?”
凑近的俊美五官让人心跳骤然少了一拍,金元心慌的退开,腰间的手臂还紧箍着,他慌乱地拍了拍,没有顾忌病人的心思。
孟非臣眼中含笑,顺势松了手。
金元踉跄了两下:“不用!”
拒绝强买强卖!好一个督军虚职,非得让北平城的老百姓笑掉大牙,孟非臣算虚职,谁还有胆称自己是实权?
还身无长物,拿自个抵,他可要不起!
“唉……”
孟非臣抓住他的手扶了下,装模作样的感叹一声:“倒是欠下了份债,小少爷成了我的小债主。”
他咬着字眼,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音调,磁性暗哑的嗓音拉得很长,调情似的,金元耳尖立马窜起一抹红。
“我还白得了您的镯子,怎么算债,该欠也是我欠。”
金元磕磕绊绊的说,想起那些糕点、小玩意,一点没错,他才是欠债的人,想想他就心酸得要落泪。
金五少爷还没自立门庭就欠下好大一笔债,不知道跟谁学的,每天拿着小本子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在那一笔笔记账,一边长吁短叹,不知道的以为揭不开锅了。
金元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摸到几个小银元,还有那把银色袖珍枪,他看着面前英气俊朗的男人,有时候真想威武能屈,赚钱真是人生第一大难事!
可是、可是,他要谈健康的恋爱!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性情相合…………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收到祁教授的三封信里的给他回的,金元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祁教授说的话总是对的!
孟非臣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变得坚定,挑了挑眉,诱惑般低语:“小少爷在想什么?”
“你太老了!不约!”
金元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捂住自己的嘴巴,无辜眨眼。
孟非臣没有在意,这世道,年轻不是资本,反而会在倾轧中沦为废灰,若他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富贵少爷,那才是真的身无长物,任人摆布。
“我确实老了,倒是小少爷…………”
孟非臣这才仔细打量起来,少年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和往日的长衫装扮略有不同,订做西装以修身为第一要义,最大限度放大身材比例,每一处骨骼都巧到好处,腰细臀翘,若是打个蝴蝶结,他该以为又是哪个富商为了讨好他而送来的礼物了。
“风华正茂。”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看着少年的一双眼睛乌黑清澈,言语真切,反倒叫金元不好意思起来了,孟非臣不过二十七岁,才是真的风华正茂,于是开始找补:
“孟帅才是年轻有为,北平城的安危全仰赖孟帅,且孟帅丰神俊朗、非一般人也。”
金元越说越溜,觉得自个可能也是有点拍马屁的天分在的。
“哦?”
孟非臣:“倒是有个算命先生也这么说过,巧了不是?”
金元不敢说话了,心虚的低下头,生怕孟非臣联想到他身上。
“小少爷今日来医院做什么?看望令兄?”
孟非臣没继续为难他,而是走到窗前,拨了点白色窗纱下来,正是医院的花园,一道月白长衫正在外边:
“还是找你的先生呢?”
金元嘟了嘟嘴,还来看望你来了怎么不说?
“都有,孟帅既然无恙,我先回去了?”
房间里总有股子怪味,金元胸口发闷,脑神经一直在预警。
他不是娇气得受不了,而是觉得孟非臣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出现在金廷垣所在的医院,必然不是有什么好事,说不准又是一个局,他还是早点离开得好。
孟非臣看他脸蛋圆嘟嘟的好似苹果,忍不住捻了捻指腹:“不来瞧瞧你的祁先生?”
??
金元凑过去,小脑袋勾了勾:“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