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最后一个月，玉江中学的教学楼里已经热闹起来。刘晓艺抱着一摞竞赛辅导书，踏着晨光走进初二(1)班的教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式木框窗户斜射进来，在黑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洛锦川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翻看一本英文原版书。
“早。”洛锦川头也没抬，却像感应到她的目光般突然开口。
晓艺的心跳漏了半拍，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课桌抽屉里躺着一个保温杯，她拿出来拧开盖子，热气裹挟着红枣的香甜扑面而来。
天气逐渐变冷后，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每次她来教室，桌上总会出现这样贴心的“意外”。
“物理竞赛报名表我帮你领了。”洛锦川转过身，推过来一张表格。他穿着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格外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低度数的近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谢谢...我差点错过了”晓艺接过表格，指尖不小心碰到洛锦川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她低头假装整理书包，掩饰发烫的脸颊，“我数学竞赛也报名了，虽然可能只是去当炮灰。”
洛锦川嘴角微微上扬：“不会。你几次联考平均分，物理考了92，数学116，够格了。”
晓艺惊讶地抬头。她自己都没记得这么清楚，洛锦川居然知道她的每一科成绩。自从上学期演讲比赛后，她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学习状态越来越好。
而洛锦川——这个全班公认的“学神”，不知从何时开始，总在她需要时出现，递来一本笔记，或是一句恰到好处的点拨。
上课铃响起，班主任张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教室，身后跟着几个抱着新课本的学生。
下个月有全市初中数学和物理竞赛，”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我们班有十二位同学报名，从今天开始，每周二、四放学后留下来进行专项辅导，这些是新的教材。”
晓艺握紧了笔。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理科竞赛，以前总觉得那是洛锦川、苏逸和陈瑜那样的天才才能涉足的领域。但上学期末，当她在物理考试中解出一道全班只有五个人做对的大题时，洛锦川那句“你可以试试竞赛”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放学后的辅导课持续到五点半。物理老师写满三黑板的力学题，晓艺抄得手腕发酸。大多数同学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她却盯着最后一道综合题出神。
“这里要用能量守恒定律。”洛锦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晓艺身后，修长的手指指向她卡壳的地方。
晓艺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合着一丝说不清的清爽薄荷气息。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是这个摩擦力做功的部分...”
“看这里。”洛锦川拉过椅子极其自然的坐在她旁边，从书包里取出一本蓝色笔记本。翻开的那页上，同样的题型被详细拆解成五个步骤，旁边还有三种变式。“我高三表哥的笔记，借你看看。”
晓艺如获至宝，对照着笔记重新审题。洛锦川耐心地等她理解每一步，不时补充几句关键点拨。当晓艺终于独立解出答案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我懂了！”晓艺兴奋地转头，正对上洛锦川专注的目光。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慌忙后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洛锦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明天继续？数学竞赛的几何部分你还需要加强。红枣茶记得要喝。”
就这样，每周二、四的辅导课后，再加半小时的“洛锦川小灶”成了晓艺的固定日程。有时在空教室，有时在图书馆，偶尔洛锦川会带她去学校后门那家老式茶馆——五毛钱一壶的茉莉花茶可以坐一下午。
一月的第二个周末，晓艺破天荒地约了闺蜜周漾和几个普通班的同学来家里学习。就在家里的小客厅，几个女孩围坐在支起来的折叠木桌子旁，地上散落着课本和草稿纸。
“晓艺老师，这道英语完形填空我完全看不懂，”徐静雯苦恼地咬着笔帽，“你什么时候英语这么好了？”晓艺接过练习册，想起洛锦川教她的方法：“先别急着看选项，把文章通读一遍，抓住大意...”
她耐心地讲解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半年前，她也这样向洛锦川求助过。
茶几上摆着妈妈准备的零食：自家超市卖的小浣熊干脆面和旭日升冰红茶。晓艺拿起一包递给刚从普通班升上来初二重点班的张丽：“尝尝，新出的烤肉味。”
张丽受宠若惊地接过。在玉江中学这样重点中学，重点班和普通班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而晓艺主动邀请她们来学习，让这几个普通班女孩既惊讶又感动。
“下周我堂哥从上海寄的英语听力磁带就到了，”晓艺翻着手中的《英语周报》，“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听。”
周漾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川哥家特别有钱，他爸爸是当省里大官的。\"
晓艺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关于洛锦川的家境，学校里传言很多，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洛锦川从不提及。她正想搪塞过去，楼下传来妈妈的呼唤：“晓艺，小洛同学来找你了！”
“哟！追到家楼下咯。”
“对啊，对啊。男神来了！”
晓艺差点打翻茶杯，飞奔下楼。洛锦川站在超市门口，身姿挺拔如青松。他穿着藏青色呢子大衣，在初春的微寒中显得格外清俊。
“我爸妈都出差回来了，”洛锦川递过一个纸袋，“带了些国外的小零食，给你尝尝。”纸袋里是几盒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和一袋印着英文的咖啡粉。
晓艺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进口食品，只在电视里的外国电影中见过类似包装。“谢谢...要不上来坐坐？我们在学习英语。大佬在帮我们解题？”晓艺鼓起勇气邀请。
洛锦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当他跟着晓艺上楼时，客厅里的女孩们瞬间安静如鸡。周漾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神带着“果真如此”的笑意，张丽则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刘海，低头看着桌面的题目。
接下来的场景是晓艺没想到的——洛锦川不仅耐心解答了每个人提出的学习问题，还分享了他独特的单词记忆法。
当张丽鼓起勇气问一道数学题时，他甚至画了张思维导图来解释。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两小时后，洛锦川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那是晓艺叫不出名字的进口品牌，表盘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
“我们也该回去啦，今天辛苦晓艺老师和洛老师啦。”
“我送你！”
晓艺抓起外套跟下楼。夜色已深，街灯在潮湿的路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下周六有空吗？”走到路口时，洛锦川突然问。
“我爸妈想邀请你来家里吃饭。他们说...很感谢你帮我准备语文竞赛。”晓艺呆住了。
语文是洛锦川唯一的“弱项”——其实也只是相对他其他科目而言。上学期她确实分享过自己的阅读笔记给他，但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帮助。
“好、好啊。”晓艺结结巴巴地答应，心跳如擂鼓。
洛锦川微微一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水果糖。听说你喜欢橘子味。”
盒子里是五支橘子造型的棒棒糖，和曾经在一起出去游乐园的时候半开玩笑提到过的一模一样。她不知道洛锦川是怎么记住的，更不知道他从哪里买到这种稀罕的进口糖果。
周六转眼就到。晓艺穿着最体面的浅蓝色连衣裙，按洛锦川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城东干部家属院的洛家。
与刘家所在的普通居民区不同，这里是一排排整齐的三层小楼，院子里种着修剪得当的冬青。
洛锦川早已在家门口等候。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灰色羊毛背心，比在学校时更显成熟。晓艺紧张地捏着手里那盒从自家超市精挑细选的巧克力——现在看起来是那么普通。
“进来吧，欢迎你来。”洛锦川自然地接过礼物，“我爸妈在客厅。”
洛家的装修是晓艺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风格：光可鉴人的木地板，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大幅山水画。
一位系着围裙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从厨房端出果盘，晓艺这才知道洛锦川家有住家保姆。“这就是晓艺吧？”
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笑容却十分亲切，“川川经常提起你。”
川川？晓艺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原来高冷的洛锦川在家里有这么可爱的昵称。
“阿姨好。”晓艺规规矩矩地问好，目光却被客厅柜子上的一张彩色照片吸引——洛锦川一家三口站在埃菲尔铁塔前，笑容灿烂。那是她只在课本上见过的世界名胜。
洛锦川的父亲从书房走出来，威严中透着和蔼：“听说是你帮小川提高了语文成绩？他这次月考作文拿了年级最高分。”
晓艺连忙摆手：“洛叔叔您过奖啦，不是的，是洛锦川自己努力...他也帮了我很多。”
“这孩子从小严重偏科，”洛妈妈姨母笑着摇头，\"数理化一点就通，语文却要人推着走。作文经常写着写着就跑题了。”
午餐是保姆事先准备的六菜一汤，比晓艺家过年还丰盛。席间，洛爸爸谈起刚从省里开完的文化工作会议，洛妈妈则分享了她作为翻译随团出访欧洲的见闻。晓艺听得入迷，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世界的广阔。
饭后，洛锦川带晓艺参观他的书房。两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中外书籍，桌上放着一台晓艺只在电脑杂志上见过的进口电脑。
“这些书你都可以借，都是周雅女士从国外自己背回来的。”洛锦川指着其中一个书架，“对你的英语阅读有帮助。”
晓艺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新概念英语》高级版，扉页上有洛妈妈娟秀的字迹：“给我亲爱的儿子，愿你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你妈妈真好，”晓艺由衷地说，“我爸妈连26个字母都认不全。”洛锦川沉默片刻：“但他们支持你学习，这就够了。”他顿了顿，“我爸妈...经常不在家。这次回来能待两周就算长的了。”
晓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洛锦川总在学校待到很晚，为什么他的书包里总装着各种进口零食——那可能是他父母表达关爱的方式。
离开时，洛妈妈塞给晓艺一大袋东西：进口文具、英文原版书，还有几盒精致的点心。“晓艺呀，川川说你英语进步很大。”洛妈妈温柔地说，“这些原版英文名着应该对你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