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终于翻到了1997年的扉页,空气里似乎都飘着不一样的暖意。
这一年被国人盼了太久,从《华英联合声明》签署的那一刻起,无数目光便聚焦在7月1日那个注定载入史册的日子,连寒风里都裹着藏不住的喜悦
——港岛,就要回家了。
街头巷尾的收音机里,时而飘出关于回归筹备的新闻,邻里闲聊时总会提起“今年夏天”,眼里满是对团圆的憧憬,这是属于整个国家的期待,沉甸甸又暖融融。
祁同伟坐在开往京州的大巴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窗。
窗外的景色是熟悉的,冬末的田野覆着薄霜,路边的树干勾勒出萧瑟的轮廓,可他却觉得比往常多了几分生气
——大抵是心里的盼头太盛,连带着寻常风光都染了暖意。
这条路他跑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为了不同的奔赴,这一次尤其不同,两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那丫头似乎还没告诉自己,她家里情况,他准备趁着这次机会,去拜访李砚的父母,连“过年把她拐回家”的念头都透着甜,这次一定要成功,不然,爹娘的一关,怕是不好过!
“哼~女人!”他忽然低哼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脑海里又闪过和李砚在一起的时光。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可说好的回来找我,咋就没信了呢?”
他在心里嘀咕,手指抚弄着口袋里准备的发卡,那是李砚提过好几次的款式。
大巴碾过路面的颠簸,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远处的城镇轮廓渐渐清晰,离京州越来越近,离李砚也越来越近。他望着窗外,心里的期待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既盼着早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也盼着这一年夏天,亲眼见证港岛回归的荣光。
1997年的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初春的希望,吹得人心头发烫
——这是属于国家的团圆之年,也该是他和李砚的圆满之年。
大巴车的刹车声,划破了京州午间的宁静,祁同伟拎着行李快步走下车,手指下意识按向腕间的手表——指针稳稳停在11点半。
冬末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肩头,带着些微暖意,他抬眼扫过街头往来的人群,旋即抬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声音笃定道
“师傅,去省公安厅。”
出租车穿行在京州的街巷,没过多久,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便出现在视野里。
祁同伟隔着车窗望去,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便是省公安厅的办公楼,主体是沉稳的浅灰色砖石结构,几层楼高的建筑拔地而起,线条硬朗笔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门前的台阶宽阔而规整,拾级而上是厚重的朱红色大门,门侧悬挂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鎏金的“Z华RmGh国汉东省公安厅”牌匾端端正正嵌在门楣上方,每一个字都透着庄重。
楼前的广场干净整洁,几棵松柏修剪得整齐,寒风中更显挺拔,整个院落被一圈半人高的铁栅栏环绕,无声地彰显着这里的神圣与肃穆。
“到了,小伙子。”
出租车师傅的声音将他拉回神。
祁同伟付了钱,脚步轻快地走到广场边缘,仰头望着这座高大的建筑,眼神亮得惊人。
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毫不掩饰的渴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警服踏入大门的模样。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心底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道
“我祁同伟,早晚有一天会站在这里,穿上这身橄榄绿,在这里干出一番名堂!”
风掠过广场吹起他的衣角,正午的阳光为这座公安大楼镀上一层暖光,也照亮了祁同伟眼中的自信与锋芒
——这栋承载着他职业理想的建筑,此刻是心之所向,未来必是身之所往。
祁同伟将证件递到门房警卫手中,认真登记完信息,便顺着指引走进了省公安厅的会客厅。
浅灰色的沙发透着沉稳,墙上“忠诚为民”的匾额与窗外的警徽遥相呼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与纸张混合的气息。
他刚坐下喝了半杯温水,腕间的手表刚走过十分钟,走廊里便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力道足得仿佛要踩碎地面的瓷砖。
会客室的门“砰”地被推开,祁同伟抬眼望去,心瞬间漏跳了半拍
——是李砚。
几个月未见,她依旧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剪裁合体的警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间的明艳丝毫未减。
可那素来带着几分高冷的脸庞,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些,下颌线愈发清晰,眼底也藏着淡淡的疲惫,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连日加班、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李队,你不遵守诺言,我只好自己来了!”祁同伟站起身,嘴角噙着打趣的笑,眼神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李砚看到他的瞬间,所有的高冷与疲惫都烟消云散。
她几乎是飞奔着扑过来,撞进祁同伟的怀抱里。
祁同伟早有准备,稳稳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住,鼻尖萦绕着她秀发上特有的清香,那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相拥良久,祁同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
“李队,再不起来,被同事看到了,可有损你‘铁面队长’的威信哦。”
李砚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脸颊泛着红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
“讨厌,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吗?”
祁同伟低头,在她精致的脸颊上轻轻亲啄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落下,李砚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尖都泛起了粉色。
“那李队,不知道能否赏脸,与我共进午餐?”祁同伟顺势牵住她的手,手指传来温热的触感。
李砚红着脸白了他一眼,语气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道
“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来。”说罢,她飞快地整了整有些皱的警服衣襟,又急匆匆地转身跑向走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祁同伟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这丫头,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李砚便回来了。
褪去了笔挺的警服,她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眉眼弯弯,少了几分职场的凌厉,多了几分阳光妩媚,活脱脱还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姑娘。
祁同伟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小包,两人并肩走出公安厅的大门。
阳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在木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祁同伟执筷的手顿了顿,精准地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稳稳放进李砚碗里,语气是藏不住的温柔道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李砚望着碗里堆得快要冒尖的菜,轻轻皱了皱鼻尖,嘴上带着嗔怪,道
“再夹下去,碗都放不下了!”手指却悄悄把碗往他那边挪了挪,心底像被温水浸过,软乎乎的满是满足
——(同伟,有你在,真好!)
祁同伟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给她添了一筷子青菜,道
“瘦成这样可不行,得把你养回来。”
饭后,李砚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递给他,报了个地址,道
“这是我宿舍的钥匙,你先过去休息会儿。我得回厅里加班,争取早点下班回来陪你。”
祁同伟接过钥匙,顺手抽了张纸巾,细细替她擦去嘴角残留的油脂,手指不经意触到她的脸颊,温声道
“我知道了,别太拼,累坏了我可不饶你。”
把李砚送回省公安厅门口,祁同伟转身走到路边的电话亭。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纸条,手指抚平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省政法委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陈清泉在吗?我是他的同学。”
等待的几分钟里,他望着街对面“迎接港岛回归”的横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电话亭的玻璃。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响亮又熟稔的声音,道
“喂,同伟!你小子可算联系我了,你人在哪?”
“我就在京州。”祁同伟笑起来,语气里满是轻松,道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聚聚。”
“有!当然有!”陈清泉的声音透着雀跃,“别说有时间,没时间也得抽时间出来!就这么定了,晚上7点,汉大最高档次!”
挂了电话,祁同伟握着听筒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
陈清泉说的“汉大最高档次”,是汉东大学外那家装修气派的大酒店。
当年上学时,他们一群同学只能挤在巷口的小饭馆里凑活,每次路过那家大酒店,看着门口停的小汽车、穿西装的侍者,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满是羡慕,可终究碍于囊中羞涩,连门槛都没踏进去过。
祁同伟将纸条仔细收好,脚步轻快地朝着李砚宿舍的方向走去。
按着李砚给的地址,祁同伟很快找到了那栋职工宿舍楼。
楼道里飘着淡淡的饭菜香,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大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利落,浅米色的窗帘半掩着,让午后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地板上。
床边的书桌摆着几本刑侦相关的书籍,桌角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雏菊,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环境算不上奢华,却处处透着用心,温暖又舒适。
祁同伟放下行李,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洗去了旅途的疲惫,换上李砚提前备好的干净毛巾,他走到床边,顺势躺了下去。
枕头和被子上,都沾着李砚身上特有的馨香,那是他在无数个思念的夜里反复回想的味道。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全身,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心,旅途的奔波、对未来的期许,此刻都化作了满心的踏实。
他闭上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没一会儿,便在这安稳的暖意里沉沉睡去。
1997年的午后时光,在静谧的宿舍里缓缓流淌,连梦境都沾了几分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