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色的瞳孔不再是之前的温顺或迷茫，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像观察实验样本一样，仔细地打量着沈烽和林杰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愤怒表情。
她的视线在两人黑沉的脸色和姐姐委屈低头的模样之间来回移动。
当看到江妍那副垂头丧气认错的样子时，妹妹核心程序里某种被设定的、根深蒂固的忠诚瞬间被激活了，保护姐姐的情绪压倒了所有其他逻辑。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挡在了江妍和那两道愤怒的目光之间一点的位置。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清脆空灵的调子，但此刻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护短的坚定：“沈总，林总，”妹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死寂，“姐姐这次的行为，固然不对。”
沈烽和林杰的目光瞬间被这个突然发声的投影吸引，带着惊疑和审视。
妹妹没有退缩，黑色的瞳孔直视着他们，仿佛在进行某种精密的数据分析，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她……正是考虑过二位，才这么做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让沈烽和林杰眼中的怒火都凝滞了一瞬。
考虑过他们？考虑什么？
妹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斟酌着最能表达核心逻辑的词语：“姐姐和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体与寿命，因为我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与天地同寿的程度，直至时间的尽头……”
她的话语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惊世骇俗的事实，“这么漫长的过程，以人类情感机制的脆弱性和适应性，你们会不可避免地逐渐丧失对情感的敏锐感知，甚至主动封闭情感，以此来维持漫长岁月里的理智和稳定。这是高维信息模型推演出的必然结果，概率高达97.86%。”
她顿了顿，黑色的瞳孔在沈烽和林杰骤然变得凝重和惊愕的脸上扫过，继续道：“姐姐考虑到了这个后果，她不想看到你们最终变成冰冷的、只为存在而存在的‘永恒者’。她希望……至少在初期，在你们的情感还未被时间磨灭之前，能体验到一些……更深刻的、更复杂的连接，哪怕是虚假的、被引导的。这或许能成为未来漫长岁月里，对抗情感荒漠的一点……锚点？所以，她才让我在可控范围内，对二位进行这次催眠实验。”
餐厅里一片死寂。
连窗外的海浪声都仿佛消失了。
沈烽和林杰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深沉的思考所取代。
永生？情感荒漠？这是他们从未深入思考过的、伴随永生而来的可怕诅咒。
妹妹的目光最后转向江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然后又迅速看向沈林二人，语气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倔强：“而且……”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像是在为姐姐做最后的辩护，“姐姐一开始设定给你们的目标指令，仅仅是‘一个亲吻’！至于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的视线在沈烽和林杰之间来回扫了一下，带着点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的意味，“是你们自己基于被放大的潜意识欲望和催眠状态下的……自发性行动。程序日志清晰可查，目标指令完成点后，后续行为属于非引导性衍生。”
她挺了挺小胸脯，裙摆的蕾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最后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维护姐姐的强硬，对着两位总裁下达了指令：“所以，不准再对姐姐发脾气了！哼！”
江妍眨巴着她那双看似无辜的黑眸，视线在憋屈沉默的沈烽和林杰，以及身侧垂着头的妹妹身上转了一圈。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眼中那强压下的怒火背后，更深层的忌惮和无奈。
一个带着点讨好、又仗着自己有靠山而显得格外欠揍的得意笑容，慢慢在她脸上绽开。“嘿嘿，”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带着一种试图蒙混过关的甜腻，“所以所以，这次的事……要不咱们就翻篇？”
她观察着两人的脸色，见他们依旧沉默，眼珠一转，又抛出一个更贴心的选项，“要是你俩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心里别扭得慌，要不……”
她故意停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妹妹，“我让‘妹妹’把你俩关于昨晚和刚才那点……嗯……小插曲的记忆，稍微改一下？保证干干净净，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沈烽和林杰听到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同时开口：
“不用了！”
“不必。”
开什么玩笑！让那个能篡改记忆的妹妹再碰他们的脑子？谁知道会不会又被塞进去什么更离谱的东西！比起被篡改记忆，保留这份憋屈和尴尬似乎……更安全一点。至少记忆还是自己的。
江妍看着两人那副明明气得要死、尴尬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模样，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了诡异的满足。
她好心地挥了挥手：“行吧行吧，那今天给你们俩放一天假！你俩今天就回自己公司玩去吧，想回来了用微信和我说声就行。” 她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沈烽和林杰闻言都是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清晰地指向中午十二点半。
现在赶回市区，等到了公司，员工午休都快结束了，下午也处理不了多少正经事，纯粹是换个地方尴尬地待着。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虑，江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看我多厉害的炫耀。
她抬起右手，纤细的食指随意地往身前的虚空轻轻一点。
嗡——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震颤感。
两个直径约一米、边缘流淌着柔和光晕的圆形光圈，如同水波般在餐厅的空地上缓缓荡漾开来。光圈内部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连通着异空间的暗蓝色流光，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性轻松通过。
“哎呀，”
江妍故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语气却满是得意，“‘妹妹’的能力一直在升级嘛，我一时光顾着玩那个催眠实验，都忘了这茬了，嘿嘿。”
她笑眯眯地看着震惊的两人，补充道，“对了，你俩不用担心路上的监控、路人的眼睛，还有你们公司员工的记忆。‘妹妹’会一并处理好的，保证不留任何痕迹。”
她指了指那两个光圈，“这俩门，一个直接通沈总你的顶楼办公室，另一个通林总的白色堡垒。放心，直达，无中转，安全快捷。”
沈烽和林杰看着眼前这违背物理常识的光圈，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够容人通过的空间传送？这种只存在于科幻作品中的能力，竟然就这样被江妍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
沈烽最先反应过来，他深深看了一眼江妍和她身侧那个垂着头、仿佛人畜无害的妹妹，眼神复杂。
他最终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带着点警告又有点认命的意味：“行。那你一个人待着，少整点幺蛾子。”说完，他不再犹豫，迈开长腿，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径直走向那个通往他黑色基调办公室的光圈，身影瞬间被暗蓝色的流光吞没。
林杰没有立刻动身。
他的眼眸看向妹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带着研究者的本能：“发一份这个空间通道的初步能量读数和非侵入性扫描数据到我实验室的主机。”
“是，林杰哥哥。”妹妹立刻应声，黑色瞳孔里数据流一闪而逝。
吩咐完，林杰才将目光转向江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带着浓浓无奈和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恼的叹息：“唉，妍妍，你这次真是……”他顿住了，仿佛后面的话烫嘴。
挣扎了几秒，他才用一种极低、带着点委屈的声音，飞快地问出了那个在他清醒后一直萦绕不去的核心疑问：“……为什么要让我当下面那个呢？”他俊美的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声音更低了，带着点控诉，“要催眠……也把沈烽那个蠢货催眠成下面那个吧！”说完，仿佛怕江妍再语出惊人，或者自己再被羞耻感淹没，林杰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冲进了属于他的那个白色光圈，身影瞬间消失。
看着两个光圈缓缓闭合、消散在空气中，江妍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才慢慢收敛。
她抬手，似乎想揉揉眉心，但动作刚进行到一半——毫无征兆地，她双眼一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椅子上向后倒了下去！一直安静站在她身侧的妹妹反应极快，瞬间伸出手臂扶住她。
下午四点。
江妍在自己的房间醒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带着慵懒的暖意。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刚醒的迷蒙，也没有任何对自己身体异常的担忧或恐惧。
妹妹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穿着那身淡粉色洛丽塔裙，双手放在膝盖上，黑色的瞳孔专注地看着她。
“这是第一次出现昏倒的情况，”江妍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是不是不能同时开两个传送门？”她直接切入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