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加班宵夜，食堂的烟火
九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设计部办公室的窗玻璃轻轻作响。林未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楼梯三维模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为了应对江河设计的律师函，她和顾时砚各自整理了方案的创作时间线，今晚要把两份文档合并成最终版。
时钟指向十一点时，胃里传来一阵空落落的钝痛。她这才想起，晚饭只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早就消化完了。
“还在忙？”顾时砚的消息弹了出来，附带一张食堂窗口的照片，昏黄的灯光下，保温桶里冒着热气，隐约能看到是番茄鸡蛋面。
林未晚盯着照片看了三秒，回了个“嗯”。其实她和他的工位只隔了三排桌椅，却像隔着条看不见的河，连说话都要靠消息传递。
“下来吃点东西吧，食堂还没关门。”他的消息紧跟着发来，“张师傅特意留了面。”
她犹豫了两分钟，还是拿起外套下了楼。食堂在一楼西侧，平时这个点早就没人了，今晚却亮着盏暖黄的灯，顾时砚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碗面，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
“刚煮好的，快吃。”他把其中一碗推过来，筷子上还缠着新拆的包装纸，“加了两个荷包蛋，你上次说食堂的荷包蛋煎得最嫩。”
林未晚在他对面坐下，碗里的番茄鸡蛋面还冒着热气，汤汁红亮，飘着翠绿的葱花，香气瞬间钻进鼻腔。她拿起筷子挑了口面，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熨帖得刚才的钝痛都消散了。
“张师傅怎么还没走？”她含糊地问，嘴里还塞着面。
“我下午跟他说可能要加班，让他留了点食材。”顾时砚低头吃面，声音闷闷的，“他说你们小姑娘总不爱吃晚饭，对胃不好。”
林未晚的心跳慢了半拍。张师傅是食堂的老员工，平时话不多，却记得每个人的口味——她喜欢番茄鸡蛋面里多放醋，顾时砚不吃香菜，这些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食堂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吃面的吸溜声和窗外的风声。暖黄的灯光落在桌面上，映着碗里晃动的油花，有种奇异的温馨感。林未晚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加班晚归，妈妈总会在厨房给他们煮面，也是这样昏黄的灯光，这样弥漫在空气里的烟火气。
“律师函的事，你整理得怎么样了？”顾时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差不多了，把初稿到终稿的修改记录都标出来了。”林未晚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U盘，“等会儿回去传给你看看。”
“我刚才看了你发的共享文档，”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有几处时间节点可以再补充些细节，比如三月十七号那次讨论会，老周他们都能作证你提出了水流设计的雏形。”
他记得比她还清楚。林未晚心里一动，想起那天的场景——她在白板上画水流轨迹时，粉笔断了，还是顾时砚递过来一支新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好，我回去加上。”她低下头，假装继续吃面，耳尖却有些发烫。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窗户哐当响。顾时砚起身去关窗，路过她身边时，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火气飘过来，林未晚的心跳又开始失序。
“明天陈总监要去和江河那边谈判，”他关了窗回来，手里多了件外套，是他下午穿的那件深灰色冲锋衣，“他说让我们俩也一起去，毕竟方案是我们主导的。”
林未晚接过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碰到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我知道了。”
“别担心。”他忽然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膀上，“我们有完整的证据链，江辰翻不了天。”
他的语气很笃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林未晚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里的光比桌上的灯光还要亮。她忽然想起那些匿名的老榆木样本，想起那个铜制的楼梯模型，想起他总是在细节处流露的关心，心里的那些疑虑，好像在这碗热面的温度里，悄悄融化了些。
“面快凉了。”他提醒道，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到她碗里，“多吃点，等会儿还要熬夜。”
“你自己吃。”她想夹回去，却被他按住了筷子。
“我不爱吃溏心的。”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神却有些闪躲——她明明记得，上次团建吃早餐时，他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分给了小李，说“太嫩了，不习惯”。
林未晚没再推辞，把那个荷包蛋慢慢吃掉。蛋黄的流心混着番茄汤汁，甜丝丝的，像此刻心里悄悄蔓延的暖意。
吃完面，顾时砚收拾碗筷时，林未晚发现他碗里的香菜都被挑了出来，堆在桌角，整整齐齐的。她忽然想起同事说的“顾工你跟未晚点一样的就行，她知道你不吃香菜”，原来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早就串联成了温柔的证据。
“走吧，上去继续改文档。”他拿起她的包，很自然地背在肩上。
林未晚跟在他身后走出食堂，暖黄的灯光被甩在身后，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她看着他背着她的包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那些谣言和误会，就像这走廊里的黑暗，只要往前走，总会被灯光驱散。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顾时砚把她的包放在工位上，又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喝点热水，暖暖胃。”
林未晚接过水杯，看着他转身回自己工位的背影，忽然轻声说了句：“顾时砚，谢谢你的面。”
他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她时，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像被风吹散的云。“不客气。”
夜渐渐深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两台电脑的嗡鸣声。林未晚盯着屏幕上的文档，却没立刻开始工作。她看着对面工位上顾时砚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偶尔皱眉思考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因为加班而起的宵夜，这场弥漫在食堂里的烟火气，或许是命运的另一种温柔——让她在喧嚣的谣言里，重新看清了藏在细节里的心意。
电脑右下角弹出时间提示，已经凌晨一点了。林未晚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活动活动，顾时砚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我刚看了你的补充内容，很完整。等忙完这阵，我请你去吃上次说的那家老字号面馆，他们的番茄鸡蛋面比食堂的还好吃。”
林未晚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回了个“好”。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看见顾时砚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一条温柔的河。
或许，有些距离，从来都不是用沉默拉开的。就像此刻，隔着三排桌椅的距离，她却能清晰地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自己心里，那渐渐清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