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从深渊底部持续上涌，深水舱外壁的腐蚀斑点还在缓慢扩散。林风将密封袋里的晶体残片放进电磁屏蔽盒，咔嗒一声扣紧锁扣，舱内终端的乱码瞬间减少大半。
“稳住了。”小米手指在破损屏幕上滑动，重新载入频谱过滤程序，“干扰源压制了百分之八十二，母晶的真实信号轨迹出来了——正往沟底沉，速度不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
苏然靠在操作台边，指尖微光忽明忽暗。她没睁眼，声音压得很低：“探测反噬还在，但能撑住……再给我三十秒，把坐标精确定下来。”
大壮坐在角落，左臂焦黑如炭，银纹静止不动，可皮肤下偶尔闪过一丝黑线，像电流窜过。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只用手掌死死抵住舱壁，仿佛在感知某种震动。
林风盯着舷窗外那片越来越亮的幽蓝，忽然抬手：“停推进器。”
深水舱缓缓悬停，动力系统发出轻微嗡鸣。下一瞬，整片海水剧烈震颤，一股低频声波穿透金属外壳，直击神经。警报灯炸成一片红海，系统界面弹出警告：【外部精神压制介入】。
护盾能量条瞬间归零，苏然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小米的终端自动重启，数据流中断。大壮猛地抬头，瞳孔收缩，体内银纹骤然亮起，几乎要破皮而出。
林风双指按住太阳穴，额头青筋暴起。他睁开眼，破妄神眼启动，视野中海水不再是浑浊墨色，而是被一层层环形波动撕裂。远处，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升起——鳞甲如铁山叠嶂，脊背划开海流，双眼位置嵌着两团跳动的机械红光。
“不是自然生物。”林风声音绷紧，“它的动作有延迟，声波频率是人为调制的。”
“我在采样。”小米迅速接入音频模块，手指飞快敲击，“声波结构不对劲……前段是生物共鸣，后段却是编码脉冲，像是……指令流。”
林风盯着那巨兽的头部轮廓，破妄神眼不断解析波动源头。突然，他瞳孔一缩：“它脑部有个东西——金属的，菱形，表面有刻痕。”
“什么刻痕？”小米问。
“仲裁者的标志。”林风声音冷了下来，“还有混沌纹路缠绕，像是强行焊进去的。”
舱内一片死寂。苏然勉强撑起身子：“控制装置？”
“不止是控制。”林风盯着那枚深嵌于颅骨中的芯片，“它在用声波构建力场，把整个区域封锁了。而且……这频率和母晶残留信号在共振。”
话音未落，大壮猛然站起，右拳砸向舱壁：“别让我失控！别让我动手！”他全身肌肉绷紧，银纹与黑线交织蔓延，呼吸粗重如风箱。
林风立刻激活秩序领域，一道淡金色光膜笼罩全舱。共振感稍减，大壮跪倒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帮我压住它。”林风对苏然说。
苏然点头，闭眼凝神，最后一丝精神力注入资源探测模式。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虚影，捕捉到颅腔内部的金属反射信号。
“定位到了。”她喘着气，“就在脑干连接处，深度约十七厘米，有持续电流输出，每三秒释放一次次级脉冲。”
林风透过破妄神眼再次聚焦，终于看清那枚芯片的全貌——棱角分明，表面蚀刻着仲裁者徽记与扭曲符文，一根根数据导管刺入利维坦的神经束，像寄生藤蔓般缠绕中枢。
“不是共生。”林风低声说，“是入侵。”
小米调出声波图谱：“它的攻击模式分三层：第一层是物理震荡，破坏设备；第二层是精神压制，干扰意识；第三层……是能量诱导，专门针对我们体内的特殊力量。”
“所以大壮才会反应最强烈。”林风看向角落，“你体内的纹路，和混沌母晶同源，但它现在被这芯片反过来牵引。”
大壮抬起头，眼神混浊却清醒：“我能扛……只要你们别靠近我。”
“不需要你扛。”林风走到操作台前，“我们需要的是切断它的指令源。”
“怎么切？隔着三百米海水，还有一头八千米深的怪物守着？”小米皱眉。
“不一定非要靠近。”林风指向终端，“你刚才采集的声波数据，有没有记录下指令流的回传路径？”
小米愣了一下，立刻翻查日志：“有……每次脉冲结束后都有微弱返向信号，像是确认执行状态。”
“那就是漏洞。”林风眼神锐利起来，“它接收指令，也会反馈信息。如果我们伪造一段终止协议，顺着回路打进去，也许能让芯片短暂离线。”
“可我们没有仲裁者的权限密钥。”小米摇头。
“不需要密钥。”林风抬起左臂，霜纹已蔓延至肩胛，皮肤泛着冰蓝色光泽，“我们有更直接的东西——秩序碎片的原始频率。”
他扯开衣袖，将手腕贴上终端接口。霜纹与系统线路接触的瞬间，一串古老代码自他血脉中涌出，流入主机。
“你在用自己的血当认证？”小米惊问。
“破妄神眼能看到结构，秩序领域能模拟频率。”林风声音低沉，“现在，就看能不能骗过那个芯片。”
终端屏幕闪动，频谱开始重构。小米快速编写伪装协议，将秩序碎片的初始波形嵌入终止指令序列。
“准备好了。”她回头，“但只能发一次，一旦失败，它会立刻加密通道。”
林风点头：“发。”
指令发送的瞬间，整片海域骤然安静。利维坦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机械红眼闪烁不定。声波力场出现一丝裂痕，深水舱的能量读数回升了百分之十五。
但仅仅三秒后，红光复燃，声波强度反而提升，一股更强的精神压迫席卷而来。
“被识破了。”小米脸色发白。
林风却没动，破妄神眼死死锁定那枚芯片。他看到，在指令驳回的刹那，芯片表面的混沌纹路出现了短暂紊乱，仲裁者标志的边缘甚至剥落了一小块金属。
“它不稳定。”他声音陡然提高，“芯片和宿主之间有排斥！利维坦的本能正在反抗控制！”
“那就再来一次！”小米重新加载协议，“这次加个延迟触发，让它以为第一次是真的！”
“不行。”苏然突然开口，“第二次必须更强，要用真实冲击打断它的同步机制。”
林风盯着自己手臂上的霜纹，忽然伸手拔出创世之刃。刀锋寒光映着他冷峻的脸。
“不用第二次。”他说，“第一次已经够了。它现在最怕的，是我们知道它的存在。”
他将刀尖抵在终端输入口，另一只手按住秩序碎片。
“我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它——有人盯上它了。”
刀锋划破指尖，血滴落下，与霜纹共鸣，化作一道高频震荡的脉冲，顺着系统线路直冲而出。
深海之中，利维坦猛然仰头，发出无声咆哮。那枚菱形芯片剧烈震颤，表面裂开一道细缝，黑烟从接口处溢出。
深水舱内，所有人的身体同时一松。压制感消失了。
林风收回手，创世之刃归鞘。他望向舷窗外那头巨兽，低声说：“现在，它知道猎人来了。”
大壮挣扎着站起来，银纹不再躁动，反而隐隐泛出金边。他盯着利维坦的方向，喃喃道：“它也在等我们。”
苏然精确定位了母晶沉降点——就在利维坦身后的深渊裂口内，距离不足三百米。
林风按下推进器启动键。深水舱缓缓前移，灯光刺破黑暗，照向那片被声波封锁的领域。
舱体刚动，利维坦缓缓转头，一只机械红眼精准锁定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