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东的手臂虚虚环着身旁的林美娟，后背却绷得发紧。
深夜的卧室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他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子里像塞进了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无数画面和念头搅得他心口发闷——那些画面里，有林美娟当年攥着他的手、跟父母吵得通红的眼，有两人挤在深圳出租屋吃泡面、对着地图规划未来的模样，还有昨天下午，秘书小陈在办公室里红着眼眶说“董事长，我只有你了”的样子。
他清楚记得，刚到深圳时，他们直接投奔了老同学陈裕年，用仅有的一笔钱作为启动资金。
他们三人白天跑市场、谈客户，脚磨出了水泡也不吭声，晚上回来林美娟还帮他整理合同到半夜；他熬夜改方案时，她总会温一杯牛奶放在桌边，说“振东，咱们慢慢来，总会好的”。
就这么熬了五年，振东集团从一个小工作室，变成了如今在行业里能叫上名的公司。可日子好了，他却走偏了。
他从没想过要搞婚外情。小陈刚进做秘书时，他只觉得这姑娘机灵、能吃苦，偶尔多照顾了几分。
直到上个月商务应酬，小陈和他都喝多了，才有了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次，后来小陈说她喜欢的人“有家室”，说着就掉了眼泪。
再后来小陈对他说了句“我不逼你，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他知道该推开，可话到嘴边，看着小陈那双像极了当年“不服输”的眼，竟鬼使神差地没拒绝。
以至于生米煮成熟饭，小陈开始旁敲侧击要“名分”，他一边怕林美娟发现，一边又不得不顺着小陈的意——他怕小陈闹起来，毁了现在的一切。
“唉……”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身旁的林美娟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嘟囔着“天没亮呢，再睡会儿”。
李振东的心猛地一揪，赶紧闭紧眼，可脑子里的乱麻却越缠越紧：他对不起林美娟，可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公司离不开他，家里也离不开他，可他自己，却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往哪儿走。
迷茫像潮水一样裹住他，直到后半夜，困意才终于压过了焦虑，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窗外已经亮透了。林美娟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带着惯有的温柔：“老公起床吧，再不起就迟到了。”
李振东猛地回神，心脏还在突突跳，他慌忙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是吗？几点了？”
“快八点了。”林美娟走进来，伸手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涌进来，照得他有些晃眼。
她走过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关切，“你是不是太累了？昨晚翻来覆去的，我都听见了。”
李振东心里一慌，赶紧错开她的目光，一边抓过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找借口：“可能吧，昨晚一直在做梦，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没睡好。”
他不敢看林美娟的眼睛，怕那双总是信任他的眼里，看出一丝破绽。
早餐是林美玲做的，小米粥、煎蛋，还有他爱吃的凉拌黄瓜。
他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林美娟没多想，只嘱咐他“到了公司记得喝杯咖啡，别犯困”，然后拿起包，跟他一起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驶向公司，林美娟坐在副驾上，还在跟他说今天要开的董事会细节，语气里满是对公司的上心。
李振东“嗯”“好”地应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从踏进公司大门的那一刻，他又要扮演好“好老板”“好情人”的角色，唯独忘了，自己曾经是林美娟眼里“最好的老公”。
董事长办公室里，百叶窗拉得半开，柔和的晨光透过缝隙落在李振东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
他指尖夹着钢笔，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晚林美娟的话——“小陈和陈裕年是什么关系？”
昨晚林美娟问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说“看小陈姓陈，跟陈大哥倒像是沾亲带故”。
他当时笑着打岔，说“就你想得多，小陈就是普通员工”，可心里却莫名发紧。
陈裕年是他和林美娟的恩人，也是公司的元老股东，要是小陈真跟陈裕年有关系，那他和小陈的事，万一被陈裕年知道了……
李振东越想越觉得不安，索性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分机。
“一会儿把秘书小陈的个人简历发到我邮箱，要完整版的。”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好的董事长，我马上整理发送。”电话那头的同事应得干脆。
挂了电话，李振东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小陈进公司时的样子，简历上写着普通本科毕业，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做过助理，面试时话不多，但做事很利索，他当时没多想就拍板录用了。
可现在回头想，她进公司后，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难道真的有别的目的？
没等多久，电脑右下角弹出了邮件提示。
李振东立刻点开，目光飞快地扫过小陈的简历：籍贯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父母是普通工人，学历、工作经历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更没提过和“陈裕年”有半分关联。
“小陈的简历很简单啊，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对着屏幕低声默念，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点，“也看不出来她和陈大哥有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是美娟想多了？”
就在他准备关掉邮件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咚咚咚”三声，不轻不重。
“进来。”李振东收起思绪，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门被推开，小陈端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一身合身的职业装衬得她身姿窈窕，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董事长，财务总监杨总监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说您约了他汇报报表。”
“哦，让他进来吧。”李振东点点头，把简历窗口最小化，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两页，装作在处理工作的样子。
很快，杨乐天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了进来。
他三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脸上带着几分拘谨，把资料轻轻放在李振东面前：“董事长，您要的详细报表，我都整理好了，每一项数据都标了来源。”
“坐吧。”李振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落在报表上。
杨乐天坐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等着李振东问话。
李振东一边翻报表，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你来到总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多谢董事长关心，同事们都很照顾我，工作也能跟上节奏。”杨乐天连忙回道，语气里带着感激。
李振东翻到上次汇报有问题的那一页，指尖停在数据上：“上次汇报时，你们部门提交的数据有点模糊，说是时间仓促，这次详细的数据都在这里了？”
杨乐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故作镇定地说：“是，上次确实太急了，有些细节没核对清楚，这次我特意让团队加班查了三天，每一笔支出都对应得上，您过目就知道了。”
李振东盯着报表上的数字看了半天，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晕，一时也没看出明显的漏洞。
他合上报表，抬头看着杨乐天：“先这样吧，我再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
“好的董事长，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扰您工作。”杨乐天如释重负，起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李振东皱着眉头，把报表推到一边。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杨乐天刚才的反应太刻意了，可报表上的数据又挑不出错，这让他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