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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坟场的空气仿佛被架在火塘上烤过,焦灼里裹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石轮长老那番豁出老命的宣言,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整个联盟营地都滋啦作响,冒起了白烟。原本被终极任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众人,愣是被这老奸商突如其来的悲壮给烧活了,一股子混杂着荒诞与热血的蛮劲儿直冲天灵盖。

火种库?干就完了!死种也得给它存出个活样儿来!

营地中央,那片还残留着昨夜文明图谱余温的空地上,此刻成了“火种收集队”的誓师台。林夏幽蓝的身影悬浮于低空,箔片表面光点流淌,如同星河流转,无声地统御着下方这锅原始又滚烫的“乱炖”。

“石轮!” 萨沙的声音像沙砾刮过岩石,干脆利落。她古铜色的手臂一挥,指向身后一队早已摩拳擦掌的沙痕战士,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部落里眼最毒、手最稳的,全在这儿了!刻痕爷爷要多少阵列级硅片胚料,他们就炼多少!少一片,我萨沙亲自下矿!” 她身后,赤羽抱着几块刚筛选出的顶级胚料,下巴一扬,琥珀色的眸子亮得灼人,无声地回应着首领的信任。

“好!好!有萨沙首领这句话,老夫心里就踏实了!” 石轮枯槁的脸上堆满笑,搓着手,那模样活像刚捡了金疙瘩。他转头就扯开破锣嗓子吆喝:“火锤!猛犸队的崽子们呢?披甲!涂膏!跟老夫下熔炉核心,掏神血矿的老窝去!灰眼巫医!您那‘抗火神膏’可得备足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全指着它了!” 他一边喊,一边麻利地把一块厚得能当盾牌的猛犸皮往身上裹,动作竟带着几分与他年纪不符的矫健。火锤瓮声应着,巨大的铜铃眼扫过身后那群肌肉虬结、正往身上涂抹灰眼特制、泛着诡异金属光泽膏药的猛犸战士,吼道:“都给老子精神点!皮绷紧了!下去不是烤火,是掏宝贝!谁怂了,老子把他塞炉眼里当柴烧!”

另一边,深潭首领依旧沉默如古潭之水,只是对身旁皮肤黝黑发亮、紧抿着唇的黑鳞点了点头。黑鳞深吸一口气,眼中桀骜褪去,换上一种沉甸甸的凝重。他默默检查着腰间水草编织的网兜和骨匕,几个同样精悍、眼神锐利的沼泽战士无声地聚拢到他身后,每人身上都挂满了各种颜色诡异的小陶瓶和驱兽香囊,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药草和沼泽腥气的复杂味道。他们的目标——死亡黑林,光是名字就足以让空气凝滞几分。

磐石长老洪亮的声音则如同敲石开山:“岩墩!带上‘地龙钻’(一种特制的螺旋状石质钻头)!再挑五个眼神好、耳朵灵的!把石穴祖宗传下来的歌谣、地脉图都给老夫刻脑子里!挖穿地脉,也得把‘星之泪’给老子抠出来!” 岩墩挺起花岗岩般的胸膛,瓮声应诺,带着几个石穴战士开始检查沉重的钻探工具,叮当作响。

整个空地人声鼎沸,不同部落的勇士们各自集结,原始的装备与决绝的眼神交织成一幅粗粝又激昂的出征图。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药膏味、金属摩擦的腥气,还有一股压不住的、近乎悲壮的亢奋。

在这片原始荷尔蒙爆棚的“战场”边缘,却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宁静港湾”。草叶巫医席地而坐,水玉权杖搁在膝边,散发着温润宁静的光芒。她怀里抱着阿果,面前摊开一堆新削好的、散发着清香的浅色木简。阿果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纯净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小截烧黑的木炭条,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部落存亡的庄严仪式。

“阿果,”草叶的声音如同林间清泉,抚平周围的喧嚣,“记住女神的话了吗?我们要把大家带回来的宝贝,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处,清清楚楚地记在这些小木板上。这就是‘火种’的‘根’,就像阿果要记住每一种小草小花的名字一样重要。”

阿果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复述,每个字都咬得格外认真:“阿果记得!亮晶晶的红石头(神血矿结晶),硬邦邦的黑糖块(铁骨松化石),会哭的星星水(地心髓),还有……还有最最透亮的冰片片(阵列级硅片)!都要画下来!告诉以后的人,它们是好宝贝!” 她说着,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在一块木简上画开了。炭条划过,留下歪歪扭扭却异常专注的线条——一个勉强能看出是菱形、中间点了几个大红点的图案,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咧着嘴的笑脸。

草叶温柔地笑了,轻轻抚摸着阿果柔软的头发:“对,就是这样。阿果真棒。等黑鳞哥哥、磐石爷爷他们带回东西,阿果就负责把它们的样子和用处‘收’到木板上,好不好?”

“好!”阿果响亮地应道,小脸上满是神圣的使命感,仿佛她小小的肩头扛起了整个联盟的未来。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新木简,小嘴念念有词,开始“预习”画她想象中的“硬邦邦黑糖块”,那认真的模样,让周围几个路过的战士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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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吼!”

沉闷而苍凉的号角声撕裂了熔炉坟场焦灼的空气,如同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这是“火种收集队”正式出征的信号!

营地西侧,通往“熔炉之心”深处的巨大地穴入口,此刻如同巨兽张开的滚烫喉咙,喷吐着硫磺味的灼热气流。火锤身先士卒,魁梧的身躯裹着厚厚的、涂抹了多层“抗火神膏”的猛犸皮甲,那膏药在高温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泽,散发出浓烈的矿物和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他像一尊黑铁浇铸的魔神,挥舞着巨大的石锤,吼声如雷:“猛犸崽子们!跟紧老子!神血矿就在下面!眼睛放亮,手底下稳当!别他娘的被地火舔了屁股!”

一群同样裹得如同移动堡垒的猛犸战士齐声应和,吼声震得洞壁簌簌落灰。他们手持特制的、前端镶嵌了耐高温黑曜石的长柄撬棍和矿镐,排成紧密的队形,如同即将踏入熔岩之河的敢死队。

石轮被夹在队伍中间,枯槁的身体在厚重的皮甲里显得愈发瘦小。他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激昂,只剩下惨白和豆大的汗珠——那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他死死抓住前面一个猛犸战士背甲上的皮带,枯槁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声音抖得不成调:“稳……稳住!火锤队长!前……前面拐角!热气……热气喷脸了!慢点!哎哟喂……灰眼巫医!您……您这神膏……真……真能顶住吧?老夫怎么觉得……屁股后面……有点……有点烤得慌?” 一股带着火星的热风猛地从地穴深处卷出,扑在他裹着厚皮的屁股上,烫得他嗷一嗓子差点跳起来。

灰眼面无表情地跟在队伍末尾,灰色的眼眸在昏暗灼热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冰晶。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用某种黑色矿石磨制的罗盘状器物,上面几颗细小的晶体正随着深入而发出越来越亮的红光,并发出细微的嗡鸣。听到石轮的哀嚎,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冰冷的声音穿透热浪:“膏药熔点一千二百度。此处气流温度,约七百度。石轮长老若觉皮肉不适,建议检查是否裹挟了可燃物,或……过于紧张导致体感异常。” 她精准地报出数据,末了那停顿,差点把石轮噎死。

队伍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中艰难下行。洞壁从粗糙的岩石逐渐变成暗红发亮的半熔融状态,空气扭曲,视线所及一片模糊的橙红。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滚烫的沙子。沉重的脚步声、金属工具刮擦岩壁的刺耳声、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灼热的地穴里混响,如同地狱的奏鸣曲。

“停!”火锤猛地举起手臂,巨大的石锤指向斜下方一处凹陷的岩壁。那里,几缕比周围岩壁更暗沉、近乎凝固的深红色泽,如同血管般在赤红的“肌肉”中隐隐透出。“神血矿囊!就在那儿!岩缝后面!他娘的,这鬼地方,石头都快化了!”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和热灰,铜铃眼里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快!撬棍!给老子撬开!”火锤吼道。

几个猛犸战士立刻上前,沉重的黑曜石撬棍狠狠楔入岩缝。灼热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火星四溅。每一次发力,战士们裸露在皮甲外的皮肤都被烤得通红,汗水刚渗出就瞬间蒸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石轮缩在后面,看着那撬棍与岩石角力迸出的火星,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跟着哆嗦。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瞥见灰眼正专注地盯着她手里那个嗡嗡作响、红光刺眼的小罗盘。“灰……灰眼巫医!您……您那宝贝……叫唤得挺欢啊?是……是不是矿脉……就在眼前了?”他试图转移一下自己快绷断的神经。

灰眼目光依旧锁在罗盘上,头也不抬:“能量读数激增,伴生矿脉辐射超标。提醒:目标区域可能存在高浓度惰性热毒气,撬开瞬间注意闭气,否则……”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

“开——!” 随着火锤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猛犸战士们齐声怒吼,全身肌肉贲张!

轰隆!

一大块被烧得半熔的赤红岩石被硬生生撬开,翻滚着坠入下方更深邃的暗红之中!一股浓稠得如同血浆、颜色暗沉近黑的灼热气浪,带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锈蚀的腥味,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猛地从豁口处喷涌而出!

“闭气——!” 火锤的吼声被热浪冲得变了调。

然而还是晚了半拍。靠得最近的两个猛犸战士首当其冲,虽然下意识地闭住了口鼻,但那暗红近黑的气浪如同活物,带着惊人的粘滞性和腐蚀性,瞬间糊满了他们裸露的皮肤和皮甲缝隙!

“呃啊——!”

惨叫声凄厉响起!被气浪裹住的皮肤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诡异的暗绿色烟雾,瞬间红肿溃烂!那痛苦仿佛来自骨髓深处,两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痛得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起来!

“救人!”火锤目眦欲裂,挥舞着石锤想冲过去,却被那持续喷涌的毒热气浪逼得连连后退。

混乱中,石轮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一脚踩在滚烫的碎石上,脚底剧痛,整个人失去平衡,枯槁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前扑倒!眼看就要滚进那喷涌着致命毒气的豁口!

“石轮!”火锤眼疾手快,巨掌猛地探出,一把揪住石轮背甲上的皮带,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硬生生拽了回来,狠狠掼在身后相对安全的岩壁上。

砰!石轮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背过气去。他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毒气喷涌,战士哀嚎,灼热的气浪扭曲了视线。

“神……神膏……顶……顶不住这毒气啊!”一个猛犸战士捂着溃烂的手臂,痛苦地嘶吼。

“退!先退出去!”火锤当机立断,指挥还能动的战士拖起伤员,顶着灼热的气浪艰难后撤。第一次深入核心的尝试,在神血矿囊喷出的诡异毒气面前,以惨烈的失败告终。石轮被一个战士半拖半架着往回撤,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哼哼:“哎哟……我的老腰……我的屁股……这哪是挖矿……这是下油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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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死亡黑林边缘。

这里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陈年腐叶、剧毒瘴气和某种大型生物巢穴特有的腥臊味。参天的古木扭曲盘结,遮天蔽日,只有零星惨淡的光斑透过厚厚的、挂着粘稠丝状物的树冠投射下来,在地上留下诡异的斑点。巨大的、颜色妖艳的蕈类在腐烂的树干上无声地膨胀,散发出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黑鳞和五个沼泽战士如同融入了这片幽暗的背景。他们赤裸的上身涂抹着厚厚的、散发着浓烈药草和沼泽淤泥混合气味的油膏,黝黑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辨认。每个人脸上都蒙着浸透了特制药汁的湿布,只露出一双警惕如夜行动物的眼睛。他们脚步轻得如同狸猫,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腰间悬挂的骨匕和采集工具偶尔发出轻微的磕碰。

“停。”黑鳞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沼泽特有的粘滞感。他半蹲在一棵布满瘤状凸起、流淌着暗红色树液的巨树下,古潭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片被踩踏得异常凌乱的腐叶地。几根粗壮如成人手臂、布满倒刺的墨绿色藤蔓如同被巨力撕裂,断口处流淌着乳白色、散发着刺鼻酸味的汁液。更令人心惊的是,泥泞的地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巨大无比、带着三趾爪痕的脚印!那爪印深深陷入腐泥,边缘锋利,散发着一种原始的暴虐气息。

“是‘腐爪蜥兽’,”一个经验老到的沼泽战士伏在黑鳞身边,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爪印大小……至少是头成年的,刚过去不久。这畜生……领地意识强得发疯,闻到生人气味就发狂。它把‘铁线藤’都扯断了……”他指了指那些断裂的藤蔓。铁线藤坚韧无比,是沼泽部落常用的绳索材料,此刻却像烂草绳般被轻易撕裂。

黑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骨匕。腐爪蜥兽,死亡黑林的顶级掠食者之一,皮糙肉厚,爪牙带毒,喷吐的酸液能蚀金断铁,是沼泽猎人最不愿招惹的噩梦。他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噤声,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贴在了冰冷潮湿的腐殖层上。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蕈香似乎更浓了,混合着腐爪蜥兽留下的腥臊,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怪味。

他们此行的目标——铁骨松化石,通常就形成于这种巨木盘踞、地质特殊的古老区域。但此刻,这头盘踞在此的腐爪蜥兽,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死亡高山,横亘在通往希望的路上。黑鳞的目光扫过幽暗密林的深处,那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他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桀骜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然所取代。他缓缓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用某种黑色硬木掏空制成的哨子,凑到嘴边。这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沼泽猎人特有的、模拟特定虫鸣传递信息的工具。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振翅般的短促哨音,从他唇间溢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死亡黑林沉重的死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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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东侧,“彩虹河”支流畔的湿地苗圃边,此刻却是一派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与死亡黑林的死寂和熔炉核心的惨烈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阿果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坐在草叶铺开的一块干净兽皮上,俨然一副小主审官的派头。她面前,摊开着十几块削好的木简,旁边放着她心爱的炭条。而她的“被告席”上,则堆满了第一批“火种收集队”送回来的“战利品”——它们此刻正经历着阿果大人极其“严谨”的分类记录。

“这个!”阿果小手指着水蒲婶刚送来的一株根部还带着新鲜湿泥、叶片边缘微微泛黄的水葫芦幼苗,小脸板着,奶声奶气却异常认真,“叶子……有点黄!不精神!不能算‘神草’!只能算……算‘打瞌睡的小草’!” 她在木简上歪歪扭扭画了个耷拉着叶子的水草图案,旁边标注:水草(困了)。

水蒲婶黝黑的脸上表情瞬间垮了:“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这是刚移栽的苗!有点蔫儿正常!根……根须好着呢!过两天就精神了!这……这怎么能算‘打瞌睡’呢?” 她急得直搓手,这可是要存进火种库的“净水神草”样本啊!

阿果不为所动,纯净的大眼睛审视着下一件——一小块青叶送来的、包裹在湿润苔藓里的高效分解菌块。白色的菌丝从苔藓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嗯……白毛毛……软乎乎……”阿果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菌丝,小鼻子皱了皱,“像……像老藤母奶奶……掉的……白头发!就叫……‘白毛团团’!” 炭条划过,一个圆滚滚、长满杂乱线条(代表菌丝)的图案诞生,标注:白毛团团(头发变的?)。

刚走过来的青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怀里另一块菌种掉地上。她沉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裂痕:“阿果……这是菌丝,能吃掉烂木头变好土的‘分解者’,不是头发……” 她试图解释。

“能吃烂木头?”阿果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随即又严肃地摇摇头,“那……那也不能叫头发!嗯……那就叫……‘吃木头的小白’!” 木简上的名字被划掉,改成了:吃木头的小白(很厉害!)。

草叶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水玉权杖的光芒都愉悦地跳动了几下。她并不纠正,只是温和地引导:“阿果记得真清楚。那这个呢?” 她指向旁边一块磐石长老派人送来的、拳头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岩石样本。这是他们在浅层地热脉钻探时发现的,疑似与地心髓伴生的某种特殊矿物,坚硬无比。

阿果凑过去,小手拍了拍那石头,又拿起炭条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硬邦邦!灰突突!” 她下了结论,小眉头却皱了起来,“跟……跟岩墩哥哥……搬的……大石头……一样!不是‘星星的眼泪’!只能算……‘大块头的灰石头’!” 木简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毫无特色的方块图案,标注:大块头的灰石头(力气活)。

负责送石头的石穴族年轻战士“岩蛋”挠了挠刺猬般的短发,瓮声瓮气地辩解:“阿果妹子!这……这石头可不一样!刻痕手爷爷说了……硬得邪门!灰眼巫医也说……里头……里头有门道!肯定……肯定不是普通石头!”

阿果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岩蛋,又看看那块灰石头,小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她拿起炭条,在“大块头的灰石头”后面,又歪歪扭扭地加了一行小字:(岩蛋哥哥说,它装酷)。

噗嗤!

周围几个围观的战士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岩蛋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草叶也掩着嘴轻笑,这童稚的“分类法”虽然乌龙百出,却像一缕清风,吹散了营地各处传来的沉重消息带来的阴霾。阿果则完全沉浸在她“火种登记官”的伟大事业中,对大人的笑声浑然不觉,拿起下一块木简,对着刚刚送来的一小撮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矿渣(火锤队伍在熔炉核心外围的收获)皱起了小眉头,开始了新一轮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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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西北角,原本属于石轮长老、如今被征用为临时“火种容器工坊”的草棚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失败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石轮瘫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墩上,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他屁股上裹着的厚皮甲被熔炉核心的毒热气浪燎掉了一大块,露出底下烧得焦黑、边缘翻卷、还在丝丝冒烟的猛犸皮内衬,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混合着药膏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个联盟的妇人正小心翼翼地用浸了草药的湿布给他擦拭伤口,每碰一下,石轮就倒吸一口凉气,枯槁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哎哟……轻……轻点!老夫的屁股……不是铁打的……”他嘶嘶地抽着气,声音有气无力,哪还有半点出发前的“豪情壮志”。

刻痕手和灰眼站在工棚中央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石板台前,台面上摊着几块大小不一、刚从熔炉核心外围带回来的矿石样本,还有一小撮用厚皮包裹着的、颜色暗沉、触感冰凉、边缘却带着奇异结晶纹路的碎块——这就是从那个喷吐毒气的神血矿囊边缘,火锤冒着危险,用长柄石钳飞速夹出来的“残羹剩饭”。

刻痕手布满皱纹的老脸几乎贴在了那几块暗红色碎块上,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拿着一个边缘磨得极其锋利的青铜薄片,小心翼翼地刮蹭着碎块的表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刮下的粉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红色。

“硬!真他娘的硬!”刻痕手沙哑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挫败,“老……老夫这‘探金刀’……连……连黑曜石都能……刮层粉下来!碰……碰这玩意……就……就跟挠痒痒似的!这……这怎么熔?怎么锻?还……还用它当……当‘火种晶’的骨?” 他拿起一块神血矿碎块,狠狠砸向旁边的普通矿石,哐当一声,普通矿石应声裂开一道大口子,神血矿碎块却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灰眼则沉默着。她灰色冰冷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石板台上一个敞开的陶罐。罐子里盛放着大半罐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流转的暗金色液体——这是她刚刚用猛犸战士被毒气灼伤后收集到的溃烂组织液、残留的毒气冷凝物、以及多种矿物粉末混合调配出的东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她用一根细长的骨针蘸取了一点液体,滴在一块普通的黑曜石片上。

滋——!

一阵极其轻微的白烟冒起,坚硬的黑曜石表面瞬间被蚀刻出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一股更加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腐……腐蚀性……超预期。”灰眼冰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却让工棚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初步判断,熔炉核心深处喷涌物,含……含未知惰性金属热毒,并……并混合高活性蚀能。常规‘神膏’……无法完全隔绝。需……需重新设计防护层配方,中和蚀能,隔绝热毒渗透。时间……未知。” 她的话像冰锥,扎破了最后一点侥幸。连外围的毒气都如此恐怖,核心处的神血矿囊,简直就是个长满毒牙的死亡陷阱!

石轮听着两人的结论,感觉屁股上的伤口更疼了,心也沉到了谷底。材料搞不定,防护顶不住,这火种库还建个屁?难道真要把自己这把老骨头填进去?他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正想哀嚎几句,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灰眼手边那罐冒着诡异气泡的暗金色液体。那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质感,那侵蚀黑曜石的恐怖效果……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了他混乱的脑海!

“等……等等!”石轮猛地从木墩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枯槁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罐毒液,爆发出一种近乎赌徒看到最后翻盘底牌般的精光,“灰眼巫医!您……您这罐‘化骨水’……能不能……能不能反过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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