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基于“生存优先级最高法则”发出的协同防御请求,将净土文明置于一个前所未有的战略困境。直接回应风险巨大,但放弃获取关键情报和潜在盟友(尽管是危险的盟友)的机会,同样可能带来灭顶之灾。魏风提出的“影子对话”计划,成为了在刀尖上行走的唯一选择。
计划的制定极度谨慎,核心原则是:单向、匿名、信息过滤、绝对隐匿。
艾米丽团队在“静默监听”装置的基础上,进行了更复杂的升级。他们不再仅仅被动接收逸散信号,而是设计了一套精巧的信息注入机制。这套机制可以利用“世界之心”碎片对规则层面的微操,像幽灵一样,在不暴露自身源地址的情况下,将加密信息包“粘贴”到归墟的某个非核心、但必然会被定期扫描的公共逻辑缓冲区——类似于在浩瀚的公共网络上,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电子公告板,匿名留下信息。
信息内容由魏风、苏婉和艾米丽共同拟定。他们不承认自身身份,只以一个中立的“秩序侧观察者”名义,回应归墟的请求。信息包中包含了两部分:
1. 质询: 要求归墟提供关于“终极混沌奇点”更详细的特性数据、已知的弱点和有效的(哪怕是部分有效的)对抗手段。强调这是“评估协同防御可行性”的必要前提。
2. 试探: 附上了一段经过处理的、关于“噬星者”触须能量特性的模糊数据(剥离了净土和尤格德拉希尔的所有特征),询问归墟是否遭遇过类似性质的威胁,以及其逻辑体系对此类“存在性吞噬”力量的评估。
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策略。既表达了接触意向,索取了最关键的情报,又通过抛出“噬星者”的信息(这是归墟未知的领域)来试探归墟的诚意和分析能力,同时完美隐藏了自身。
信息包被小心翼翼地“注入”。接下来的,便是漫长的、令人焦灼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担心着归墟是否会顺藤摸瓜,或者干脆将这匿名信息视为噪音清除。
数小时后,就在希望逐渐渺茫时,监听装置再次捕捉到了强烈的规则扰动!归墟,回应了!
回信同样被投递到了那个公共缓冲区,其加密等级极高,但破解逻辑与之前相同。破译后的内容,再次让净土高层感到了归墟那冰冷理性下的“高效”与“务实”。
回信没有废话,直接包含了大量关于“终极混沌奇点”的观测数据:
其核心表现为一种不断自我递归、否定一切确定性的规则病毒。
它对秩序场的侵蚀并非破坏,而是将其转化为支持混沌存在的“养料”。
常规能量、物理攻击几乎无效,逻辑武器效果不稳定,甚至可能被反向利用。
唯一观察到能暂时遏制其扩散的,是高度凝聚的、带有“存在锚定”特性的意志力量和超越常规逻辑的“可能性场”——这两点,恰好与净土拥有的“世界之心”和融合文明意志的特性隐隐对应。
关于“噬星者”触须的数据,归墟的回应则显得……兴趣浓厚。它们承认这是数据库中未记录的威胁类型,其“存在性吞噬”特性与混沌的“规则覆盖”有相似之处,但根源不同。它们进行了初步推演,认为“噬星者”代表的是极致的“虚无”,而“混沌”代表的是极致的“无序”,两者并非同源,但在对抗“秩序”这一点上可能形成某种危险的协同效应,并请求(是的,再次用了请求)共享更多关于“噬星者”的数据。
归墟的回应,既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也展现了它们对未知知识的渴求,以及基于绝对理性的、毫不掩饰的合作意图。
就在“影子对话”取得初步成果,净土开始根据归墟提供的数据,紧急研究针对“混沌”的防御方案时,一直监控宇宙背景波的艾米丽团队,捕捉到了更加不祥的信号。
那种原本如同窃窃私语的混沌波动,强度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提升。并且,在特定的频段,开始出现了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结构性!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有意识的信息,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呼唤或者自然的律动。如同心脏的跳动,或者潮汐的引力。
更令人不安的是,净土外围的“世界之心”屏障,开始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来自外界的同频共振!虽然屏障目前完全能够抵御,但这种共振本身,意味着混沌的力量场,其影响范围已经扩散到了净土所在的这片星域!
它就像一片无声蔓延的浓雾,正在缓缓包裹过来。
“它……它发现我们了?”李帆看着监测报告,声音干涩。
“不一定是有意识的发现,”苏婉分析道,“更像是一种……自然界的趋同性。我们的‘世界之心’是高度秩序与生命力的凝聚体,在混沌的感知中,或许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醒目。这种共振,可能是混沌本能地被‘秩序源’吸引的表现。”
魏风感受着脚下圣山传来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感。尤格德拉希尔的意念也带着警惕。这片净土,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它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席卷宇宙的秩序与混沌之争的漩涡边缘。
“影子对话”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和情报,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混沌的“低语”变成“咆哮”之前,找到有效对抗甚至遏制它的方法。而归墟提供的关于“存在锚定”和“可能性场”的线索,或许就是唯一的希望。
“加快对‘世界之心’力量运用的研究,”魏风下令,目光锐利,“同时,继续与归墟进行有限度的‘影子对话’,重点询问关于‘存在锚定’和‘可能性场’的具体技术细节和应用案例。”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决然:
“另外,以‘观察者’名义,向归墟发送最后一条信息:告知它们,我们监测到混沌波动强度提升,并出现了结构性低语,其影响范围正在扩大。询问它们……是否观测到混沌存在……集体意识凝聚的迹象。”
如果混沌不仅仅是一种现象,而是开始凝聚成一种集体意志……
那么,他们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乎宇宙本质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