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实验中学门口的香樟树已褪去初夏的青涩，枝叶舒展得愈发浓密，蝉鸣声从繁茂的绿意里钻出来，混着空气中浮动的栀子花香，把盛夏的热烈揉得柔软。林溪抱着一摞用牛皮纸轻轻裹住的画纸站在“时光里”奶茶店门口，指尖反复拂过最上面那张露出的边角——画的是高考前最后一个晚自习，她和江翊、陆知行在路灯下并肩而行的背影，暖黄的光斑透过香樟叶隙落在纸面上，像有人随手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连影子边缘都晕着温柔的光。
“溪溪！这里！二楼靠窗！”陆知行的声音裹着奶茶店特有的甜香从二楼飘下来，他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手里还举着一杯刚插好吸管的冰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林溪抬头时，刚好看见江翊从陆知行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卷了边的地理杂志，封面上是北方理工大学地质系的实验室照片，他看到林溪，立刻笑着把杂志合上，腾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快上来，刚给你点的芋圆波波冰，加了双份珍珠，还没化呢。”
林溪应了一声，抱着画纸小心地踏上奶茶店的木质楼梯。楼梯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配合店里播放的轻音乐打节拍。走到二楼时，陆知行已经快步迎上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怀里的画纸：“这么多画，你抱着多累啊，早说我下去接你了。”他的手指碰到画纸时，特意放慢了动作，像是怕力气太大弄坏了里面的画，江翊则把那杯芋圆波波冰推到她面前，又递过一张纸巾：“先擦擦汗，外面挺热的，喝口冰的凉快凉快。”
林溪在两人对面坐下，指尖抵着冰凉的杯壁，脸颊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她看着桌上那杯满是料的奶茶——陆知行记得她不喜欢太甜，特意让店员少放了糖；江翊知道她喝冰饮容易呛到，还细心地找店员要了粗一点的吸管。这些细碎的在意，像速写本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备注，悄悄落在她心里。
“其实……今天约你们出来，是想跟你们分享我的画，还有我一直藏在心里的梦想。”林溪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却很清晰。以前她总把画藏在速写本最里面，或者锁在书桌的抽屉里，只敢在深夜房间里只剩台灯亮着时，偷偷拿出来翻看。可高三这一年，从江翊在医务室里帮她捡回掉落的画纸，到陆知行在晚自习后陪她在画室多待半小时、帮她收拾散落的颜料，他们的陪伴像一束温和的光，让她终于有勇气把心里最珍视的东西，说给最重要的朋友听。
陆知行一听这话，立刻把画纸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哇！终于能看你藏起来的画了！我之前总看见你课间偷偷画，想凑过去看你又赶紧合上，还以为你画了什么秘密呢！”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拆开牛皮纸，第一张画刚露出来，他就忍不住惊呼：“这不是咱们高考前一起走的那条路吗？你居然画下来了！你看这路灯的光影，还有知行背着书包的样子，连我当时手里攥着的那包软糕都画出来了，比照片还好看！”
江翊也凑过来看，手指轻轻碰了碰画纸上的香樟叶——林溪用浅绿和深绿叠色，把叶子在灯光下的层次感画得格外逼真。他拿起下面一张画，画纸上是南方美院的樱花林，粉白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薄雪，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背着画板站在树下，女孩的头发被风吹起，眼神里满是憧憬，连画板上露出的一角草稿，都是南方美院的校徽。“这是南方美院吧？”江翊抬头看向林溪，语气里带着笃定，他记得林溪之前在地理课本上看到南方美院的介绍时，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光。
林溪点点头，伸手接过那张画，手指轻轻摩挲着画纸边缘，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温柔：“我从小就喜欢画画，第一次拿起画笔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带我去文具店，我非要买一盒彩色蜡笔，回家后就爬到椅子上，在客厅的白墙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耳朵一个长一个短，眼睛还是用红色蜡笔涂的，像两颗小樱桃。”她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笑，“我妈下班回家看到墙上的画，吓得赶紧把我抱下来，我还以为她要骂我，结果她只是蹲下来，指着画跟我说‘咱们溪溪画的小兔子真可爱，就是下次能不能画在纸上，这样咱们就能把它保存起来了’。后来她真的没刷掉那面墙，还在画旁边贴了一张纸条，写着‘溪溪的第一幅作品，五岁作’，直到我们后来搬家，她还特意跟装修工人说，要把那面墙的墙皮小心地剥下来，装在相框里带走。”
陆知行和江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落在林溪的发梢，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她说话时眼里闪着的光，比桌上的冰奶茶还要耀眼，连偶尔掠过窗外的风，都像是在放慢脚步，认真听她讲关于梦想的故事。
“后来上小学，我们班的美术老师姓王，她特别温柔。有一次美术课，她让我们画‘我最喜欢的地方’，我画了外婆家的小院，里面有外婆种的月季花，还有一只趴在门槛上睡觉的小猫。王老师看到我的画，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溪溪很有画画的天赋，要不要跟老师学用素描笔画画’。”林溪说着，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已经有些磨损的素描笔，“这就是王老师当时送给我的，她说这支笔陪了她好几年，现在送给我，希望我能一直喜欢画画。”
她拿起那支素描笔，指尖轻轻划过笔杆上的纹路：“从那以后，王老师就经常在课后教我画画，教我怎么观察物体的光影，怎么用不同的笔触表现质感。有一次她还把我的画推荐去参加市里的少儿美术比赛，我居然拿了二等奖。拿到奖状的那天，我一路跑回家，书包里的书都掉了好几本，我抱着奖状跟妈妈说‘我以后想当画家，想画很多很多好看的画’，妈妈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说‘只要溪溪喜欢，妈妈就一直支持你’。”
“上初中的时候，爸爸因为工作调动，我们搬去了另一个城市。新学校的环境很陌生，我每天都很想家，下课了就躲在走廊的角落里画画，画外婆家的小院，画王老师送我的素描笔，画以前和小伙伴一起玩的公园。”林溪的声音低了些，“后来学校的美术老师李阿姨发现了我，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只是递给我一本速写本，说‘把喜欢的东西、想念的东西都画下来，以后不管走到哪里，看到这些画，就像看到了它们一样’。”
她从桌上拿起那本熟悉的速写本——正是江翊后来送她的那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也因为经常翻看而变得柔软，“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了随身带速写本的习惯。看到好看的风景，我会画下来；遇到有趣的人，我会画下来；甚至有时候吃到好吃的东西，我也会画下来。”林溪翻开速写本，里面夹着很多张画：有小学时画的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旁边还贴着当时王老师给她写的评语；有初中时画的李阿姨送她的那本速写本，画下面写着“2020年9月，李阿姨送我的速写本，我要好好用它”；还有高三这一年，和江翊、陆知行一起在教室刷题的场景——江翊低头讲题时，眉头微微皱着，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着辅助线；陆知行上课偷偷吃面包，嘴角还沾着面包屑，眼睛却盯着黑板；甚至还有一次陆知行帮她搬画架，不小心摔了一跤，画架没倒，他自己却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样子。
每一张画下面，都写着小小的日期和备注，有的还画了小小的表情符号，比如画陆知行摔跤的那张下面，就画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写着“2023年10月15日，知行帮我搬画架，摔了一跤还嘴硬说不疼，真是个笨蛋”。
“高三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很迷茫，不知道该不该坚持画画。”林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当时的犹豫，“那时候爸爸跟我说，画画以后不好找工作，不稳定，让我专心学习，考个师范或者会计专业，以后安安稳稳的。我知道爸爸是为我好，可我一想到以后不能画画，心里就特别难受，有时候晚上偷偷哭，怕自己真的要放弃梦想。”
她抬起头，看向江翊和陆知行，眼神里满是感激：“是你们让我重新有了勇气。江翊你记得吗？有一次晚自习，我因为爸爸的话心情不好，趴在桌上哭，你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梦想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你还喜欢，就别放弃’。还有知行，你每次看到我在画室画画，都会跟我说‘溪溪你画得真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南方美院，以后我还要当你的第一个粉丝’。”
林溪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还有李老师，她知道我的困扰后，特意找我谈话，跟我说‘喜欢的事就要坚持，不然以后会后悔的。高考不是只有一条路，坚持自己喜欢的，才能走得更远’。后来她还帮我找了很多南方美院的资料，给我推荐了专业的绘画老师，帮我辅导专业课。”
江翊看着速写本里自己低头讲题的画像，心里暖暖的，他没想到自己当时随手写的一张纸条，能给林溪这么大的鼓励：“其实你每次画画的时候，都特别认真，那种喜欢是藏不住的。你画画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就像我看地质杂志的时候一样。你肯定能考上南方美院，成为很厉害的画家。”
“对！”陆知行接过话茬，语气里满是认真，“等你考上南方美院，我就经常去看你。你去老街写生，我帮你拎画具包；你在画室画画，我给你带奶茶和蛋糕；你要是遇到不懂的问题，我还可以帮你查资料。等你以后举办画展，我肯定第一个去，还要把你的画分享给我爸妈、我亲戚、我同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朋友是个特别厉害的画家！”
林溪看着两人真诚的眼神，眼眶突然有点发红，却笑着说：“谢谢你们。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考上南方美院，好好学习画画。我想学好素描、色彩、油画，想把我看到的所有美好都画下来——画春天的樱花，画夏天的蝉鸣，画秋天的落叶，画冬天的雪；画外婆家的小院，画王老师和李阿姨的笑容，画咱们三个一起走过的高三时光。”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期待：“我还想以后开一个小小的画展，不用很大，只要能让来看画的人感受到画画的快乐就好。我还要给江翊的奶奶画一幅肖像画，把奶奶和老家的梨树都画进去，让奶奶知道，她的样子一直都在我心里；我还要给知行画一幅他打篮球的样子，他总说自己打篮球很帅，我要把他最帅的瞬间画下来，贴在他的房间里。”
“一定会实现的！”江翊和陆知行异口同声地说，语气里满是笃定。
陆知行拿起手机，对着林溪的画小心翼翼地拍了张照片，生怕手抖拍模糊了：“我现在就把你的画发给我妈看，我妈之前还问我，你画画是不是真的特别好，我跟她说你画得比美术馆里的画还好看，她还不信，现在让她看看，肯定会夸你！以后你要是需要帮忙，不管是找画室、买画具，还是需要人当模特，都跟我说，我随叫随到！”
江翊也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支持：“我要是考上了北方理工，放假的时候就去南方看你。北方的地质公园特别好看，有奇形怪状的岩石，还有秋天的红叶，很适合画画，到时候我带你去，给你当导游，帮你介绍那些地质景观，你可以把它们都画下来，肯定很特别。”
林溪看着身边的两个朋友，心里满是温暖和感动。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坚持梦想，有江翊和陆知行的支持，有家人后来的理解——爸爸后来看到她深夜还在画室画画，悄悄给她买了新的画架和颜料，跟她说“只要你开心，爸爸就支持你”，还有王老师和李老师的鼓励，这些都像一束束光，照亮了她追梦的路。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坚持，就一定能实现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画下来，把她和江翊、陆知行的故事，永远留在画纸上。
夕阳西下的时候，三人一起走出奶茶店。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粉橙色，像林溪画里的颜色，连空气里都带着甜甜的味道。陆知行主动帮林溪抱着画纸，还特意把画纸抱在怀里，怕被风吹到；江翊走在林溪旁边，跟她聊着南方美院的专业课，偶尔还会跟陆知行斗嘴，说陆知行以后去看林溪的时候，不能总吃林溪的奶茶和蛋糕，要请林溪吃饭。
林溪走在中间，听着身边两人的笑声，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默默想着：不管未来有多远，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她都会一直坚持画画，一直记得这份珍贵的友谊。她要把他们一起走过的高三，把他们对未来的期待，把所有美好的瞬间，都画进每一个明天里，让这些故事，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