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电子门开启，路过的研究人员对走进来的琴酒微微躬身，然后沉默地各忙各的。琴酒对他们的冷淡习以为常，直奔最里面的实验室，推门而入。
研究所的冷光洒在洁净的操作台上，挺括的白大褂包裹着拉莱耶清瘦挺拔的身形。银色长发被仔细束起，严严实实地收进白色无纺布帽中，只在低头时后颈处会漏出几缕不易察觉的碎发。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电子门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琴酒解开黑色大衣的纽扣，将脱下来的衣服猛地一甩，黑色的大衣腾空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墙上的监控摄像头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观赏性极高，可惜最该欣赏这幅景象的人却没有回头。
拉莱耶正专注地凝视着烧杯中缓缓旋转的蓝色液体，虽然眼睛没看从门外进来的琴酒，身体却自然地向后一靠，落进了早已在后面等待的怀抱。
“琴酱今天怎么有空来研究所？”等烧杯里的液体呈现自己想要的状态，拉莱耶小心翼翼地放下烧杯，摘掉橡胶手套，转身捧住琴酒的脸在银发杀手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琴酒只觉得唇上擦过一根羽毛，若有似无的痒从唇上蔓延至全身，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心弦上轻轻拨动，既微妙又撩人。
而他的本能拒绝忍耐。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带着枪茧的手，如同一只猎豹捕捉猎物一般，迅速而准确地摁住了拉莱耶的后脑勺，将一触即离的唇重新按了回去，深入再深入。
“停停停停停——”
眼看着再亲下去就要擦枪走火，拉莱耶赶紧叫停。研究所的白大褂各有怪癖，据他所知，其中有一个狗鼻子每天下班都要痴迷地把实验台每一处角落都擦一遍，擦完还要亲几下桌子，万一被那人闻出点什么，他就可以申请移民火星了。
琴酒看着拉莱耶微微睁大的双眼——灰色的瞳孔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在冷光下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在这个距离，琴酒能清晰的看见薄雾般的灰色因自己的出现漾起极淡的涟漪......
——真奇怪，这个人眼中的自己比真正的他要完美无瑕得多。
“我为什么过来？”虽然意犹未尽，但琴酒还是放开了拉莱耶——主要是真开始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难得组织的情报头目没和敌人待在一起，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拉莱耶：“......琴酱你怎么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琴酒冷笑：“不行？”
拉莱耶投降：“行，太行了。
“我打算借着伊恩这一刀多休息几天，省得他们发现每次有我参与的计划必定伤亡惨重......”拉莱耶摸了摸下巴：“这么看，这一刀挨得值啊。”
琴酒看着烧杯里的蓝色液体：“你真的打算继续改进Aptx？”
“给朗姆和boSS做做样子而已。”拉莱耶找了个椅子坐下：“我想用自己的血做一款延迟衰老的药。”
琴酒沉默片刻：“是为我研制的？”
拉莱耶目光从琴酒脸上移开：“再给我点时间想办法，琴酱，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琴酒眉峰一挑，聚起一抹戾气：“你打算看着我老死，然后拍拍屁股，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
“我没那么想！”拉莱耶烦躁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经历一遍我当初的痛苦！”
“再也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只能以吸血为生，虽然有自愈能力，但身体已经定格，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拉莱耶抬头看向琴酒：“这是你希望的吗？”
琴酒俯身，将双臂撑在拉莱耶两侧：“如果这是必要的取舍，那就没有希不希望，只有做或不做。”
“首先，只拿回一部分法力的我没办法给你初拥，如果我给你的血里没有足够的力量，你会在换血的过程中死去。”拉莱耶不闪不避地回视：“其次，吸血鬼的力量逐代递减，就比如，我是四代，所以银器、大蒜能伤害到我却不会致死，只是讨厌阳光而不是惧怕阳光。”
“但从五代开始，阳光会对吸血鬼造成伤害，高阶吸血鬼对低阶吸血鬼有血脉压制......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琴酱？”
琴酒没有说话，但拉莱耶看出他正在思考。
“别说我现在没有给你初拥的能力，就算有，我也不会让你变成五代血族，因为限制太多了。现在的你最爱我，所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痛苦，但等到激情退却，成为吸血鬼的缺点会在你心里一点点加重，爱和恨的天平逐渐倾斜，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不论是你还是我。”
琴酒直起身：“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我不信时间。”拉莱耶没有用玩笑和爱抚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因为再怎么糊弄，有些问题也迟早都要解决：“时间是最恶毒的魔法，无论对人还是对吸血鬼都一样，我们只知道时间会推着我们前进，但没人知道它会带我们走向何方。”
“在我还不够爱你的时候，我想过把你变成我的同类，但现在，不轻易把你变成吸血鬼才是我爱上你之后的慎重选择。”
拉莱耶轻声道：“我成为吸血鬼的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但琴酱，我希望你有更好的选择。”
琴酒的吻落下来时带着薄荷烟的清凉，指腹先于唇瓣触到拉莱耶的下颌，轻轻摩挲着那里细腻的皮肤，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可下一秒，那温柔便淬了冰，唇齿间的厮磨陡然加重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
他将拉莱耶狠狠推到椅背上，一手按着拉莱耶的后脑勺，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吸血鬼扬起脸承受这近乎粗暴的吻。舌尖撬开牙关时带着一丝铁锈味，分不清是谁的唇被牙齿咬破了。
但在这凶狠的啃咬间，又藏着一丝颤抖的珍视。拉莱耶听见他压抑的闷哼，有破坏一切的冲动，又在最后关头收住了伤人的利爪。吻到最后，那凶狠竟化作了某种滚烫的绝望。
不管用什么方法，别再离开我。
拉莱耶的手缓缓摩挲着琴酒苍白的脸颊，明明是差不多的苍白，偏偏琴酒的温度却如此灼热——他承认，他就是不想让琴酒的温度变得和自己一样冰冷。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听见自己许下承诺，然后更主动地用冰冷的唇去感受焚烧的折磨。
冷热交替，冰火相融，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在这样的极端里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