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因为这桩“交易”而变得融洽了许多。
陆峰没有丝毫犹豫，随手一抛。
那枚价值连城、且关乎苏联国防机密的红宝石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落入了凯瑟琳手中。
凯瑟琳愣住了。
她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指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峰。
“你就这么给我了？”
她本来以为陆峰至少会让她先签个字据，或者等找到胶卷后再提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毕竟对于特工来说，这种空口无凭的承诺最不值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陆峰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况且，我相信你也不会想要得罪我。”
白芷坐在一旁，虽然对这桩交易颇有微词，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可是陆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胶卷在哪儿？汉斯死了，东西也没在巴伦手里，那怎么保证这东西不会石沉大海？”
“看巴伦那个样子，显然是他们并没有约定好东西藏在哪里，汉斯这样把东西藏起来，就不怕巴伦找不到吗？”
“汉斯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峰看向凯瑟琳。
“据我了解他是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后来才给巴伦当的保镖。非常专业，极其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凯瑟琳如实回答。
“这就对了。”陆峰吐出一口烟圈，“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在预感到自己可能被追杀、甚至可能会死的情况下，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
“那叫‘死藏’。对他来说没意义，对他的老板巴伦也没意义。”
白芷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把东西藏在一个——即便他死了，即便巴伦找不到，这东西最终也会通过某种机制，自动回到巴伦手里的地方。”陆峰分析道。
“就像一条河。只要把东西扔进河里，它自然会流向终点。”
凯瑟琳若有所思，但一时也没想通这条“河”到底是什么。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找？”白芷问。
陆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
“哪里都不去。”
“我们不需要找。有人会替我们把这艘船翻过来的。”
陆峰指了指窗外，“巴伦比我们急一百倍。如果有什么明显的线索，他早就找到了。如果以他自己对汉斯的了解都找不到，那我们也没有可能找到。”
“况且如果，我们开始调查寻找，会被直接认定为杀人凶手。”
“我们现在的策略很简单：跟着巴伦。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伺机而动。”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维多利亚公主号”上的乘客来说，是一场噩梦。而对于巴伦来说，是一场彻底的崩溃。
他疯了。
为了找到那个该死的胶卷，巴伦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动用了所有的手下，从最顶层的VIp套房区一直搜到最底层的轮机舱。
甚至连他自己的那辆特制的，防弹凯迪拉克都没放过。
这天，底层货舱里，一片狼藉。
几个水手心惊胆战地看着巴伦拿着一把刀，像个疯子一样割开了凯迪拉克那昂贵的真皮座椅。海绵飞絮到处都是。
“没有……还是没有！”
巴伦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得像个鸡窝。
他一脚踹在车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备胎已经被切开了，连底盘都被他在地上爬着检查了三遍。
空空如也。
“老板，A区和b区所有的垃圾桶都翻过了……垃圾站我们也彻底清查了。”手下战战兢兢地汇报。
“废物！都是废物！”巴伦咆哮着，“它不可能凭空消失！汉斯能藏哪儿去？吞进肚子里了吗？！”
这时，船长带着几个持枪的大副走了过来，脸色铁青。
“巴伦先生！您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海事法，并且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我有权把您关进禁闭室！”
“去你妈的海事法！”巴伦猛地转过身，手里的猎刀指着船长的鼻子，“老子这批货要是丢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给我滚开！信不信我把这破船买下来沉了！”
船长被这疯狗一样的气势逼退了两步，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下达最后通牒：“还有一天靠岸。旧金山港务局和警察已经在码头等候了。到时候不管您有没有找到，都必须下船！否则别怪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巴伦颓然地靠在满是划痕的车身上，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了。
真的没了。
这艘船哪怕是拆成零件，他也找不到那个只有胶卷盒大小的东西。
……
第二天上午九点。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维多利亚公主号”缓缓靠上了旧金山的42号邮轮码头。
巨大的舷梯放下，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乘客们蜂拥而下，谁也不想在这个充满了火药味和疯子的船上多待一秒。
只有巴伦不肯走。
他带着六个彪形大汉，像几尊门神一样堵在甲板的出口处。
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个下船的人，甚至企图伸手去翻看别人的手提箱。
“那是谁？”
“那个疯子好像是巴伦·希尔顿……听说他在船上丢了很贵重的东西。”
路过的乘客窃窃私语，纷纷绕着道走。
而在正上方的甲板上，陆峰、白芷和换了一身黑色风衣的凯瑟琳，正靠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真可怜。”陆峰淡漠地说道。
这种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嘲讽注视，显然被下面的巴伦感觉到了。
巴伦猛地抬头。
当看到陆峰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时，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但他心里也生出一丝疑惑——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淡定？难道东西真的在他手里？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他，恐怕他早就下船了。
“先生们，女士们，请立刻下船！”码头上的港口警察开始吹哨警告。
巴伦知道，大势已去。
如果继续堵在这里，恐怕真的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走！”巴伦咬着牙对着手下说道。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的陆峰，那种眼神里包含了怨毒、怀疑，还有一丝绝望后的疯狂。
既然找不到东西，那就只能盯着人。
巴伦决定了，哪怕到了旧金山，也要派人像影子一样死咬住陆峰。
……
码头。
繁忙的卸货区充满了机械的轰鸣声和工人的吆喝声。
巨大的吊臂将一箱箱货物从船舱里吊起，放到等待的卡车上。
陆峰一行人顺着舷梯往下走，终于踏上了旧金山的土地。
不远处的巴伦正阴沉着脸，带着手下走向那辆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凯迪拉克。
双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谁也没说话，但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
一阵倒车的蜂鸣声引起了陆峰的注意。
在他的左侧，也就是靠近邮轮侧舷的一个专用货运通道口，一辆墨绿色的卡车正缓缓倒进去。
车身上印着一个巨大的、展翅欲飞的鹰标，以及一行白色的字：
UNItEd StAtES poStAL SERVIcE (美国邮政署)
货舱门打开，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巨大的推车走了出来。
推车里装满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是这艘邮轮在航行途中收集的所有乘客和船员的信件、包裹。
“嘿！小心点！这可是挂号信！”一个邮差大声喊着，用力将一个沉重的麻袋甩进了卡车车厢。
“砰！”
麻袋落在车厢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一瞬间，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陆峰的脑海。
邮件。
自动流转。
不需要人为搬运，强大的国家机器会替你完成运输。
必定回到巴伦手中——只需要写上巴伦自己的地址。
这就那条“河”。
陆峰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看着那辆正在装货的卡车，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解开了谜题后的释然。
“凯瑟琳。”陆峰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东西在哪了。”
凯瑟琳浑身一震：“在哪？”
陆峰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那辆绿色卡车。
“他在死前，把那玩意儿寄出去了。”
凯瑟琳瞬间瞳孔收缩。
作为特工，她居然忽略了这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手段！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正准备上车的巴伦，也因为那声“挂号信”的喊声而转过头去。
作为一个每天都要处理大量商业信函的商人，他对那个绿色的鹰标再熟悉不过了。
他也想到了。
巴伦整个人僵在了车门边，随即不自觉地转过头，看向陆峰。
两人的视线，隔着嘈杂的人群和十几米的距离，在空中狠狠撞在了一起。
不需要语言。
那个眼神说明了一切——你也想到了！
“轰——”
美国邮政卡车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满载着“秘密”的绿色巨兽喷出一股黑烟，缓缓驶离了码头，汇入了旧金山那繁忙的早高峰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