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酒吧的位置并不难找，它是锈水街区域为数不多在夜晚依旧喧闹的地方。
沈诺根据芯片里传来的简易地图，很快走到了那扇挂着歪斜霓虹灯牌，不断闪烁“铁锈”字样的厚重金属门前。
门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带着强烈电子节拍的音乐声，以及各种喧嚣的叫嚷和笑声。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汗水和某种兴奋剂的气味。
沈诺推门而入，嘈杂的声浪和浑浊的空气几乎将他淹没。
灯光昏暗，闪烁不定，舞池里挤满了疯狂扭动身体的人，周围的卡座和吧台也坐满了形形色色的顾客，大多面目不善。
他站在门口，目光快速扫过整个酒吧。
寻找一个外号叫“老鼠”的人。
【团子，能扫描这里的人员信息吗？】沈诺在脑中尝试沟通。
【不行啊诺诺，干扰太强了，而且我的能量……】团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能模糊感应到几个能量反应比较突出的家伙，但没法确定谁是‘老鼠’。】
沈诺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合成酒精饮料，用的是老约翰和巴顿之前接济他的一点零钱。
他需要找个位置观察。
酒保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递给他一杯冒着可疑气泡的绿色液体。
沈诺刚拿起杯子，旁边就凑过来一个身材瘦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男人。
他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嘿，兄弟，面生啊，第一次来？需要点什么‘好货’吗？保证价格公道！”
沈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瘦小男人以为他感兴趣，压低声音：“最新型号的神经兴奋剂，刚从上面流下来的，效果一级棒！或者……想要点刺激的‘影像’？各种类型都有……”
“我找‘老鼠’。”沈诺打断他，直接说明来意。
瘦小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慌乱：“老……老鼠？我不认识什么老鼠，你找错人了。”
他说完，立刻转身钻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沈诺抿了一口那味道古怪的合成酒精，心中有了计较。
看来“老鼠”这个名字，在这里似乎带着某种忌讳，或者，本身就是一种识别方式。
他又在吧台坐了一会儿，暗中观察。
他发现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情报贩子或者中间人角色的家伙，在听到他低声向酒保打听“老鼠”时，都露出了类似刚才那瘦小男人的反应，要么装傻，要么迅速避开。
这个“老鼠”，似乎很擅长隐藏自己。
就在沈诺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摇摇晃晃地撞到了他的椅子上。
“喂！小子！没长眼睛啊！”大汉满嘴酒气，恶狠狠地瞪着沈诺，伸手就要来抓他的衣领。
沈诺眼神一冷，正准备动作。
“嘿！库克！滚远点发你的酒疯！”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
沈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酒杯，脸上带着圆滑的笑容。
他对着那醉汉摆了摆手：“别打扰我的新朋友。”
那叫库克的醉汉似乎有些忌惮这个花哨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花哨男人顺势在沈诺旁边的吧凳坐下，笑着打量他：“生面孔，找‘老鼠’？”
沈诺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别紧张，朋友。”花哨男人自顾自地说道，“这地方，想找‘老鼠’的人不少，但能找到的可不多，那家伙……滑溜得很。”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不过，我或许能帮你指条路，就看……你懂不懂规矩了。”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沈诺身上并没有多少这个世界的货币。
他沉默着。
花哨男人见他没反应，笑容淡了些：“怎么？不想付出点代价就想得到消息？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花哨的西装，“等你准备好了，可以来‘彩羽商店’找我。
记住，我叫‘孔雀’。”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诺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沈诺看着“孔雀”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这个人主动搭讪，似乎别有目的。
就在这时，他颈侧的芯片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君颜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目标在二楼，第三储藏室，他手里有一个银色金属箱。五分钟内，拿到它。”
指令清晰，时限紧迫。
沈诺立刻放下酒杯，起身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楼梯口有两个穿着黑色背心、身材魁梧的壮汉守着。
“二楼不对外开放。”其中一个壮汉拦住他，语气生硬。
沈诺面色不变，脑中飞快思考对策。
硬闯显然不明智。
就在他思考时，芯片再次震动，君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左边那个，右肩旧伤。”
沈诺目光立刻落在左边那个壮汉的右肩上，果然发现他站立时重心微微偏向左侧，右肩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你的右肩，阴雨天还会疼吧？”沈诺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左边那壮汉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劳损过度，加上旧伤未愈，如果不及早处理，以后可能会影响手臂活动。”
沈诺凭借着他作为法医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和神力感知的残余，快速说道，“我知道一种按摩手法，可以暂时缓解，让我上去，完事后我可以告诉你。”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右边那个显然不太相信：“小子，你少唬人……”
“让他上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诺转头，看到那个叫“孔雀”的花哨男人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对着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两个壮汉这才让开了路。
沈诺看了“孔雀”一眼，没有多说，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房间门。
沈诺根据指示，很快找到了第三储藏室。
门是锁着的。
他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
“门锁是老式机械锁，内部卡扣结构。”君颜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左上角三分力，右下角七分力，同时下压。”
沈诺依言而行，手指精准地按在指定的位置，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锁弹开了。
沈诺闪身进入储藏室。
里面堆满了杂货和酒箱，一个瘦小的、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
听到开门声，他吓得猛地回头，脸上满是惊恐。
正是之前那个在吧台向他推销“好货”的瘦小男人！
他就是“老鼠”！
“是……是你？！”“老鼠”认出了沈诺，手忙脚乱地想合上箱子。
沈诺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去夺那银色金属箱。
“老鼠”虽然瘦小，动作却异常灵活，猛地向后一缩，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恶狠狠地刺向沈诺：“滚开！这是我的东西！”
沈诺侧身避开刀锋，手腕一翻，精准地扣住了“老鼠”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老鼠”惨叫一声，弹簧刀脱手落地。
沈诺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银色金属箱的提手。
“放手！”“老鼠”死死抱住箱子，眼中闪过疯狂，“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你们‘夜鸦’也别想独吞！”
沈诺不想与他纠缠，时间所剩无几。
他膝盖猛地向前一顶，撞在“老鼠”的腹部。
“老鼠”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
沈诺趁机用力，将银色金属箱夺了过来！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警察！不许动！”几声厉喝响起，几个穿着制服、手持能量武器的人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沈诺和倒在地上的“老鼠”！
沈诺心中一沉。
警察？怎么会这么巧？
为首的一个警官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沈诺手中的银色金属箱上：“我们接到线报，这里进行非法交易！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双手抱头！”
“老鼠”见状，立刻指着沈诺大喊：“警官！是他！是他抢我的东西！他是‘夜鸦’的人！”
警官眼神一凝，看向沈诺的目光更加不善：“‘夜鸦’？哼，果然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渣滓！把箱子交出来！”
沈诺握紧了箱子提手，大脑飞速运转。
交出箱子，任务失败。
不交，与警察冲突，后果更难预料。
而且，警察的出现太过蹊跷。
颈侧的芯片一片寂静，君颜没有再给出任何指示。
他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他这短暂的沉默让警官变得不耐烦起来。
“把箱子交出来！”警官的枪口稳稳指着沈诺，语气不容置疑。
“老鼠”在一旁煽风点火：“对！警官，快把他抓起来！这箱子是我的！”
沈诺大脑飞速运转。
警察来得太巧，像是被人引来的。
是“孔雀”？还是“夜鸦”的考验？君颜的沉默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交出箱子，任务失败的结果未知，但绝不会好。
他也不能硬扛，与官方势力冲突是下下策。
电光火石间，沈诺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看向警官：“警官，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夜鸦’的人！是他！”
他指向“老鼠”，“他偷了我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抢回来！这是他刚才行凶的刀！”
地上的弹簧刀还在那里。
“老鼠”一愣，随即尖叫：“你胡说！明明是你抢我的！”
警官皱起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沈诺的外表确实更具欺骗性，清冷俊秀，与人们印象中“夜鸦”成员的凶悍形象相去甚远。
“你说箱子是你的，里面是什么？”警官问沈诺。
沈诺心中一凛，他根本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
但他面色不变，语气肯定：“是我家传的机械零件，很精密，对我很重要。”
他赌的是“老鼠”也不敢当众说出箱子的真实内容。
果然，“老鼠”支吾起来：“里面……里面是……”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和尖叫声，伴随着几声沉闷的枪响！
“怎么回事？”警官脸色一变，对着通讯器喊道，“楼下什么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头儿！有……有帮派火并！是‘毒蛇’的人！他们冲进来了！”
储藏室里的警察们顿时一阵紧张，注意力被楼下的动静吸引。
就是现在！
沈诺没有任何犹豫，趁着警察分神的刹那，猛地将手中的银色金属箱朝着窗户的方向用力扔去！
同时自己则矮身向门口冲去！
“拦住他！”警官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但沈诺的动作太快，而且出其不意。
他如同游鱼般从两个试图阻拦他的警察中间穿过，直接冲出了储藏室！
“箱子！”“老鼠”尖叫着扑向窗户，但窗户是封死的，箱子砸在强化玻璃上弹了回来。
警察们一部分去追沈诺，一部分去控制“老鼠”和捡箱子。
沈诺冲出储藏室，走廊里已经一片混乱。
楼下传来的打斗声、枪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他听到身后警察的追赶声，毫不犹豫地向着走廊另一端的紧急出口跑去。
“站住！”
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墙壁上溅起火花。
沈诺猛地撞开紧急出口的门，冲进了黑暗的楼梯间。
他沿着楼梯向下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
跑到一楼出口，外面同样是乱成一团。
穿着不同颜色帮派服饰的人正在混战，能量武器的光芒和实弹枪声交织。
普通的酒客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沈诺没有任何停留，借着混乱的人群和建筑物的掩护，快速向着锈水街深处跑去。
他对这里的巷道已经相当熟悉。
七拐八绕之后，身后的追兵声渐渐远去。
他躲进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剧烈地喘息着。
刚才的狂奔和紧张让他的心脏狂跳。
他……把箱子扔了。
任务算失败了吗？
颈侧的芯片依旧沉默。
几分钟后，确认暂时安全，沈诺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
他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刚走到巷口，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悬浮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
车门自动打开。
沈诺犹豫了一瞬，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只有驾驶座上一个人，正是戴着金属面罩的君颜。
她看也没看沈诺，直接启动了车子。
悬浮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将混乱的铁锈酒吧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一片寂静。
沈诺看着君颜冷硬的侧脸轮廓，主动开口：“箱子……”
“任务完成。”君颜打断他，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依旧平淡。
沈诺一愣：“完成？可是我把箱子扔了。”
“我要的是拿回东西，不是让你抱着箱子等警察抓。”君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判断准确，行动果断。
虽然过程粗糙，但结果符合要求。”
沈诺沉默了一下。
所以，这确实是一场考验。
考验他在突发状况下的应变能力。
“警察是你引来的？”他问。
“是‘孔雀’。”君颜回答，“一个喜欢自作聪明、两头通吃的中间商，他以为向警方泄密能捞到好处。”
“那箱子……”
“已经回收了。”君颜显然不打算多说箱子的内容。
悬浮车最终停在了那栋不起眼的三层建筑前。
“下车。”君颜说，“你的临时权限升级了，可以在一楼活动，领取基本物资。下一个任务，等通知。”
沈诺下了车，看着黑色的悬浮车无声无息地驶离。
他站在建筑门口，摸了摸颈侧的芯片。
任务完成了，但他和君颜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没有拉近。
她依旧是那个冷漠、神秘的“夜鸦”上级。
他走进建筑，果然发现之前的一些区域限制对他解除了。
他在一楼的物资领取点拿到了一套干净的黑色工装，一些营养膏和饮用水。
回到那个分配给他，仅有几平米的小房间，沈诺坐在硬板床上，慢慢吃着没什么味道的营养膏。
【诺诺，你没事吧？刚才好危险！】团子的声音带着后怕。
【我没事。】沈诺回应，【只是……她还是老样子。】
【颜颜肯定有她的打算嘛。】团子试图安慰，【至少她认可了你的能力，对吧？】
沈诺叹了口气。
他知道团子说的有道理，但那种被隔阂、被审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在这个世界到底在做什么，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如何才能真正的帮到她，而不仅仅是通过这种冰冷的任务考核。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沈诺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工装、面容普通的年轻男人。
“沈诺？”男人问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跟我来，有临时集会。”
沈诺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男人带着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一个类似简报室的地方。
房间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色制服，神情冷峻，气息精悍。
沈诺的出现引起了一些目光的注视，大多带着审视和冷漠。
君颜站在房间前方的小台子上，依旧戴着面罩。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刚收到消息，‘毒蛇’帮今晚的行动是针对我们一个外围据点，他们得到了不该有的支持和情报。”
她的目光在沈诺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们需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提供支持。
以及，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沈诺，”她直接点名，“你刚和‘毒蛇’的人打过交道，这个情报搜集任务，由你负责。”
“给你二十四小时，用任何你认为必要的手段。”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