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罗塔以为他没听清，或者没理解，又认真地、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墨，什么，才算爱？”
夜深人静，月光清冷，一个刚刚加入部落、曾经只知战斗的蚁族战士，如此郑重地向自己询问“爱”的含义，这场景超乎了墨所有的预料。
他迅速瞥了一眼林苹果紧闭的房门，心中隐约闪过一丝猜测，但没有任何证据。
他收敛心神，意识到罗塔是认真的，这个问题对他至关重要。
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示意罗塔跟他走到旁边一块供人休息的平坦大石旁坐下，避开了风口，也创造了一个更适合交谈的空间。
“爱，”墨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夜风拂过树梢，“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罗塔。它不像战斗，有明确的招式和胜负。”
他看着罗塔那双在月光下格外专注的眼睛，知道必须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释。
“它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会把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墨尝试着从最核心的部分切入。
罗塔立刻点了点头，这个他懂。
林苹果开心，他就觉得满足；她皱眉，他就想弄清楚原因并解决。
看到罗塔的理解，墨继续深入：“但它不仅仅是这样。爱还意味着责任。”
他看到罗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解释道：“责任就是，你选择了爱这个人，就意味着你承诺要保护她，照顾她，尊重她的意愿，即使她的意愿可能与你的想法不同。你不能因为爱，就强迫她做任何事。”
罗塔若有所思。
尊重意愿……不强迫……他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强迫”林苹果接受他的“爱”了？
“爱也意味着包容和理解。”墨继续说道，“你要能接受她的全部，包括她的优点和缺点。要努力去理解她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即使你不完全明白，也要试着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
包容……理解……罗塔觉得这两个词似乎比责任更难消化。
但是他觉得很容易做到，他只要无条件的听林苹果的话不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而且，”墨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爱是需要回应的。就像你对着山谷呼喊，需要听到回声。一个人心里的爱，需要另一个人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才能真正成立，才能带来幸福。如果只有一方有，而另一方没有，那么有爱的那一方，可能会很痛苦。”
“痛苦？”罗塔对这个词很敏感。他不希望林苹果痛苦，也不希望自己痛苦。
“是的，痛苦。”墨确认道，“因为你的付出得不到期待的回应，你的心意不被接纳，那种感觉，就像……就像你拼尽全力的一拳，却打在了空处，甚至会伤到自己。”
这个比喻很形象，罗塔似乎能体会到那种失落和无力感。
他想到林苹果刚才的慌乱和逃避，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没有对他产生“同样的感觉”？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口微微发闷，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
“那……”罗塔抬起头，眼中带着未消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如果，没有回应……该怎么办？”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墨心知肚明。
墨看着他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刚毅又带着迷茫的脸，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对救过，保护过林苹果的人总会多一些尊重，他放缓了语气，说道：“如果还没有回应，那么你需要做的，是继续做好你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更是内心上的。
去学习，去经历，去感受这个世界。当你自己成为一个更完整、更懂得如何去‘爱’的人时，或许很多事情，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改变。”
他拍了拍罗塔的肩膀：“爱不是抢夺，也不是乞求。它是两颗心自然的吸引与靠近。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缘分。”
墨多少对蚁族部落有些了解的。
蚁族兽人之间是不存在爱不爱的，部落若是需要繁衍，部落里的所有雄性都供蚁王挑选，若是不需要，那么就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罗塔没有生育能力，就只作为战斗工具，必要的时候就牺牲掉，而那些雄性蚁族兽人又何尝不是蚁王为了部落繁衍的工具呢？
而现在罗塔离开部落加入了他们，甚至开始好奇对蚁族兽人来说那虚无缥缈的爱了，墨其实是觉得有些新奇的。
罗塔沉默了很久，将墨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在心里。
虽然很多概念对他来说依然模糊，但他抓住了核心：要变得更好，要等待，要尊重林苹果的意愿。
“我……知道了。”罗塔重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墨说道，“谢谢。”
这一次的“谢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郑重。
墨也站起身：“回去休息吧。”
罗塔再次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石屋。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似乎承载了某种新的、沉甸甸的东西。
墨站在原地，望着罗塔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林苹果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他没有听到罗塔和林苹果之前的对话，但罗塔问了这个问题，他也大致猜出他们说了什么。
夜风吹过，带着远山的凉意。
墨轻轻推开自家的屋门，看到林苹果背对着门躺在床上，雪崽在她身边睡着，小白也窝在林苹果身边。
他知道林苹果没有睡。
“苹果，我们聊聊？”他坐在床边，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腿，轻轻按摩着。
林苹果转过身面对他，却还是有些紧张，不敢直视墨的眼睛。
这一天里，两个大男人想做她的兽夫，苍和子夜还暂时不知道，都让墨给撞上了，她知道罗塔这个事也是瞒不过墨的。
三个兽夫，林苹果已经觉得足够了，但是，她居然在罗塔对她表白时，真的动了“歪心思”，没有去像拒绝玄一样直接拒绝他。
“墨，我…”她有些心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喜欢罗塔吗？”墨直截了当的问她。
他知道，林苹果有些话会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表达，若是不快点说出来，她的小心脏恨不得跳出嗓子眼来。
林苹果听他这话，吓得坐起来，差点把小白吵醒。
她赶忙压低声音：“我…罗塔和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不知道…”
她终于对上了墨的眼睛，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吃醋。
但是都没有。
墨被她发愣的样子逗笑了：“我说过的，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为什么，像是害怕我们会惩罚你一样？”
他又一把将林苹果揽进怀里：“是，以前我会吃醋，但自从一次次的危机过后，我开始庆幸你有多个兽夫，可以保护你，只要你安全幸福，我什么都能接受的。”
只要别把对他的爱都分出去就好。
“你若是喜欢罗塔，可以收他做兽夫，我相信苍和子夜都不会介意的。”
话音刚落，洗漱完毕的苍和子夜还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