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的办公桌上，多了张巨大的地图。
不是沙漠地图，是非洲地图，用帆布印的，边缘都磨破了，是他用五袋麦子从刚果商人手里换来的。他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三个圈：一个是金沙会，一个是刚果首都金沙萨，一个是安哥拉的港口城市罗安达。
“我要修条铁路。”鲁迪指着三个圈，对陈默和董事元老们说，“从金沙会出发，连到金沙萨，再到罗安达。这样咱们的铁矿就能直接用火车运到港口，卖给外国人，不用再靠牛车拉，也不用跟雇佣军、叛军打交道。”
董事们看着地图，都愣住了。从金沙会到金沙萨，隔着几百公里的沙漠和草原；从金沙萨到罗安达，更远，还要过两条河。别说修铁路，就是走路都难。
“鲁迪执行长，这……这太远了吧？”巴老搓着手说，“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钱可以赚。”鲁迪说，“等我把官网建起来，把铁矿卖出去，就能赚第一笔钱。然后跟外国公司合作，让他们出钱修铁路，咱们出铁矿，利润分成。”
“外国公司凭啥跟咱们合作？”李老头问，“他们又不缺铁矿。”
“咱们的铁矿质量好，成本低。”鲁迪拿出块铁矿样本，在桌上敲了敲，“杰克帮我化验过，咱们的铁矿含铁量比安哥拉的还高，而且咱们有工人，有工厂，能自己选矿，成本比他们低一半。外国公司肯定愿意来。”
他说得头头是道，眼睛亮得像有火在烧。可董事们还是觉得悬——铁路不是大楼，不是喷泉，那是要挖地基、铺铁轨、架桥梁的，得花多少钱？多少人力？
“我觉得还是先把官网建起来再说。”陈默开口了，“铁路的事，太急了。”
鲁迪愣了愣，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董事们怀疑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行。先建官网，卖铁矿，赚了钱再说铁路。”
可他没放弃。晚上没人时，他还趴在地图上画，用尺子量距离，算需要多少铁轨，多少水泥，嘴里念念有词，像个着了魔的孩子。
建官网比他想的难。
杰克给的说明书是英文的，学校的老师只会法语和汉语，翻译得磕磕绊绊，“键盘”翻译成“铁盘子”，“上网”翻译成“往网上爬”，看得鲁迪一头雾水。他只能自己琢磨，每天泡在网吧，对着二手电脑捣鼓，连饭都忘了吃。
有次陈默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对门的灯还亮着——鲁迪还在网吧，对着屏幕上的英文单词查字典，字典是杰克送的，厚厚的一本，他在上面画满了红圈。
“看不懂就别硬看了。”陈默走进网吧，递给他一瓶水。
鲁迪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笑了笑：“快懂了。杰克说建官网得用‘代码’，就像写信的格式，得按规矩来。我试了试，昨天终于弄出个页面，虽然只有‘金沙会铁矿’几个字。”
他指着屏幕，上面果然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单词，背景是黑的，字是白的，看着很简陋，可鲁迪眼里像有光。
“挺好。”陈默说。
“就是没人看。”鲁迪叹了口气，“杰克说得把官网‘挂’到‘网上’，得有‘服务器’，咱们没有。他说可以找刚果的公司帮忙挂，但是要花钱，一年一千美元。”
一千美元，相当于金沙会十几户人家的收入。鲁迪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花——他让人把仓库里最好的一批铁矿运到金沙萨，卖给刚果的商人，换了一千美元，给了杰克介绍的公司。
官网终于“挂”上去了。鲁迪天天守在电脑前，刷新页面，看有没有人访问。可一个星期过去，访问量还是“0”。
“咋没人来呢？”鲁迪急得抓头发，白头发又掉了几根。
“可能没人知道。”陈默说，“外国公司哪会盯着刚果的小网站？”
鲁迪想了想，去找杰克：“你能不能帮我把官网的地址发给外国公司？比如你以前接触过的工厂？”
杰克犹豫了下：“我试试。但我跟他们不熟，不一定管用。”
杰克发了邮件。又过了一个星期，终于有了动静——官网收到一封邮件，是家比利时的钢铁厂发来的，问“金沙会的铁矿价格多少？能不能送样品？”
鲁迪看到邮件时，手都抖了。他不会写英文邮件，只能让杰克部队的翻译翻译成英文，折腾了半天才发出去，报了个比市场价低三成的价格，说“样品免费送”。
比利时公司回信了：“先送十公斤样品，合格就签合同。”
鲁迪立刻让人选了最好的铁矿，磨成粉，装在小铁盒里，托杰克的部队送到金沙萨，再从金沙萨寄往比利时。
样品寄出去后，鲁迪天天等消息，坐立不安。他甚至梦到样品不合格，比利时公司把铁盒扔了，吓得半夜惊醒。
陈默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笑：“不就是个样品吗？就算不合格，再找别家就是了。”
“不一样。”鲁迪说，“这是第一次跟外国公司做生意。成了，就能赚美元，就能离铁路梦近一步；不成，就没人再信咱们了。”
他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红圈：“会长，您看这三个点，连起来就是条线。有了铁路，咱们的铁矿三天就能到港口，外国人愿意买，咱们就能赚大钱。到时候建更多的公寓，修更多的学校，让大家都过上城里人的日子——石头就能去金沙萨上大学，保罗的工厂能造卡车，巴老也能坐上火车去看海。”
他说得很认真，眼里的光比喷泉的水还亮。陈默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白头发的年轻人，虽然算计狠辣，却也真的信自己的“梦”——一个用钢筋、铁轨和美元堆起来的梦。
只是这梦太“贵”了。为了它，鲁迪已经赌上了金沙会的积蓄，赌上了自己的精力，甚至可能……赌上更多他现在还没意识到的东西。
半个月后，比利时公司的回信到了。
杰克拿着邮件找到鲁迪时，他正在地图上画铁轨。杰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了。他们说样品合格，想跟你签一年的合同，每月买一百吨铁矿，价格按你报的算。”
鲁迪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他愣了愣，突然跳起来，抱住杰克：“真的？！”
“真的。”杰克笑着点头。
鲁迪冲到广场上，对着正在看喷泉的百姓喊：“乡亲们！咱们的铁矿卖出去了！卖给外国人了！”
百姓们没听懂“外国人”是谁，但看到鲁迪高兴，也跟着欢呼。鲁迪站在喷泉边，看着大家的笑脸，又看了看地图上的红圈，突然觉得眼里有点湿——白头发没白长，这步棋，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