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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正是采茶时节。徽州府西去六十里的凤鸣山上,却不见半个采茶人的踪影。但见暮色四合间,十几个青布缠头的汉子正沿着羊肠小道疾行,肩上扁担压得弯如新月,箩筐里堆着新采的嫩芽。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姓陈名望山,是山下陈家庄的茶农头儿。眼见日头西沉,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口中催促道:“快些走,天黑前务必下山!”

话音未落,忽听得林间传来一声唿哨,惊起满山飞鸟。但见十余个黑衣蒙面人自树影中跃出,手中钢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陈望山心头一紧,护着众人后退,沉声道:“各位好汉,我等都是穷苦茶农,这些茶叶不值几个钱...”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如破锣:“我们要的不是茶叶,是你们怀里的东西!”

茶农们面面相觑,不知其所指。陈望山正要再问,忽见寒光一闪,身旁一个年轻茶农已捂着喉咙倒下,鲜血汩汩涌出。众人大惊,扔下茶筐四散奔逃,却被黑衣人围在当中,转眼间又倒下三五人。

陈望山目眦欲裂,从腰间抽出防身的柴刀,正要拼命,忽听得山顶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初时还在数里之外,转眼已到近前,但见一道灰影如大鹏般自崖顶掠下,稳稳落在众人之间。来者是个白发老翁,手持一根青竹杖,虽是布衣草鞋,双目却亮如寒星。

“光天化日,伤天害理!”老翁竹杖点地,声若洪钟。

黑衣首领见他来得蹊跷,不敢大意,使个眼色,四五个黑衣人同时扑上。老翁不闪不避,竹杖轻描淡写地划了个圈,但听“噗噗”数声,那几个黑衣人竟齐齐倒飞出去,撞在树上不再动弹。

余下的黑衣人见状大惊,纷纷后撤。老翁也不追赶,俯身查看伤者,见那年轻茶农已是气绝,不由得长叹一声。陈望山扑通跪倒:“多谢老英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这些贼人为何要与我们这些穷苦人为难...”

老翁扶起他时,忽瞥见陈望山怀中露出一角黄绢,脸色微变:“你这东西从何而来?”

陈望山这才想起,从怀中取出一方陈旧黄绢:“这是今早在古茶树下掘得的,看着有些年头,本想拿去给城里先生辨认...”

老翁展开黄绢,见上面用朱砂绘着古怪图案,旁书数行小字:“黄花碧血,龙渊现世;武林浩劫,皆系于此。”他沉吟片刻,忽将黄绢凑到鼻尖轻嗅,脸色骤变:“快走!”

话音未落,林间又传来一声尖啸,这次却比先前更加凄厉。但见漫天银芒如雨点般射来,老翁舞动竹杖,化作一团青光,将暗器尽数挡下。陈望山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待定睛看时,四周树上已立着十余个白衣人,个个面覆银具,在暮色中如同鬼魅。

“幽冥教!”老翁将陈望山护在身后,竹杖横在胸前,“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你们还是贼心不死!”

白衣人中走出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虽戴着面具,声音却娇媚入骨:“黄老邪,你躲在这深山老林中二十年,就为了守着这个秘密?交出黄花图,饶你不死!”

被称作黄老邪的老翁哈哈大笑:“幽冥教主亲自出马,倒是给足老夫面子!只是这黄花图关系武林存亡,岂能交给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说话间,老翁突然一脚踢起地上碎石,拉着陈望山向后疾退。那幽冥教主衣袖翻飞,将碎石尽数卷落,娇叱道:“布阵!”

十三个白衣人应声而动,各占方位,将老翁围在中心。但见剑光如织,结成一张大网缓缓压下。老翁舞动竹杖,身形在剑网中穿梭,每次竹杖点出,必有一人闷哼后退。陈望山躲在树后,只见人影翻飞,根本看不清招式。

激斗正酣,老翁突然长啸一声,竹杖化作一道青虹,直取幽冥教主面门。幽冥教主不敢硬接,侧身闪避,面具被竹风扫落,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她恼羞成怒,自袖中抽出一对短剑,剑法顿时变得诡谲狠辣。

“小心!”陈望山忽然瞥见一个白衣人悄悄绕到老翁背后,手中扣着一把蓝汪汪的毒针,情急之下抓起一块石头掷去。那白衣人措手不及,毒针偏了方向,射中旁边同伴。

老翁趁此间隙,竹杖连点,又倒下三个白衣人。幽冥教主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喝道:“撤!”余下的白衣人抱起同伴尸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中。

老翁拄杖喘息,额角见汗。陈望山忙上前扶住,却觉他手臂微微发抖,显然方才恶斗耗费极大心力。

“快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老翁撕下衣襟,将黄绢仔细包裹,塞入怀中,“此物关系重大,须得送往少林寺。”

二人不敢停留,趁着夜色往山下疾行。陈望山一路沉默,终忍不住问道:“老英雄,这黄花图究竟是什么?幽冥教又是什么来头?”

老翁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对惊才绝艳的兄妹,哥哥叶知秋,妹妹叶知秋,家传一套‘落英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他们无意中在黄山之巅发现一处秘境,其中藏有上古兵书《龙渊秘卷》...”

正说到关键处,忽听得前方传来潺潺水声,一条大河横亘眼前。老翁脸色一变:“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但见河面上缓缓驶来一艘画舫,舫上灯火通明,丝竹声声。船头立着个锦衣公子,手摇折扇,笑道:“黄老邪,别来无恙?”

老翁将陈望山推向树丛,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沿河往下游走,三里外有座土地庙...”话未说完,画舫中突然射出数十道银索,如灵蛇般缠向老翁。

那锦衣公子飘然上岸,折扇轻摇:“二十年前你侥幸逃脱,今日看你还往哪里走!”扇骨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直取老翁要穴。

老翁舞杖格挡,却因方才恶斗内力不济,动作稍慢,左肩中了一针。他闷哼一声,竹杖险些脱手。陈望山在树后看得真切,心急如焚,忽然想起怀中还有一包炒茶用的石灰,急忙掏出,朝着锦衣公子撒去。

公子不妨有此一招,被石灰迷了眼,勃然大怒:“小杂种找死!”掌风呼啸拍来。老翁强提真气,竹杖点向他后心,逼得他回身自救。

就在这时,上游突然飘来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个蓑衣斗笠的渔夫,朗声唱道:“江湖风波恶,扁舟度余生...”歌声苍凉,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锦衣公子脸色微变,虚晃一招,纵身跃回画舫。画舫顺流而下,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渔夫靠岸,摘下斗笠,却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面容黝黑,双目有神。他跳上岸扶住老翁:“黄前辈,伤得如何?”

老翁苦笑:“不碍事...这位是陈望山陈兄弟;这位是‘江上飞’燕七,老夫的忘年交。”

燕七查看老翁伤势,眉头紧锁:“是唐门的‘锁魂针’,须得尽快逼出毒素。”说着扶老翁坐下,运功为他疗伤。

陈望山在一旁护法,心中波涛汹涌。他本是寻常茶农,只因偶然捡到一方黄绢,竟卷入这武林纷争,眼见同伴惨死,又见识这许多高手,只觉如在梦中。

约莫一炷香功夫,燕七收功,额上见汗。老翁吐出一口黑血,脸色稍缓:“多谢了。只是幽冥教既然重现江湖,恐怕武林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燕七沉声道:“晚辈正是为此而来。三个月前,江北连环坞一夜之间被灭门,墙上用血写着‘黄花重现’四字。这一个月来,点苍派、青城派接连遇袭,都与此事有关。”

老翁从怀中取出黄绢:“看来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这是当年叶知秋临终前托付给我的,据说关系着《龙渊秘卷》的下落。秘卷中记载的武功足以颠覆武林,若是落在邪派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陈望山忍不住插嘴:“那为何不将它毁去?”

老翁摇头:“秘卷中亦记载着化解武林一场大劫的方法,毁不得。当年叶知秋兄妹就是因为洞悉了这个秘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冷笑:“既然毁不得,就交出来吧!”

但见四面八方亮起火光,数十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枯瘦老者,手持铁杖,目光阴鸷。

燕七脸色大变:“毒手罗刹姜九幽!你不是二十年前就死了吗?”

姜九幽桀桀怪笑:“老夫若是不死,怎会今日才来取这黄花图?”铁杖顿地,发出沉闷声响,“黄老邪,交出图来,留你们全尸!”

老翁强撑站起,朗声道:“想要黄花图,先问过老夫手中竹杖!”

姜九幽也不多言,铁杖横扫,带起一股腥风。燕七拔剑迎上,剑杖相交,火花四溅。陈望山这才看清,燕七的剑法迅疾如电,与姜九幽的沉重铁杖形成鲜明对比。

老翁突然低声道:“陈兄弟,我有一事相托。”说着将黄绢塞入陈望山怀中,“你沿河往下游走,找到土地庙,庙后第三棵松树下有密道,直通山外...务必将此物送到少林寺方丈手中!”

陈望山还要推辞,老翁猛地将他推向河岸:“快走!”转身加入战团。

陈望山咬了咬牙,纵身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让他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但见岸上剑光杖影,呼喝声不绝于耳。他不敢停留,奋力向下游游去。

游出约莫二里,忽见上游漂来一具尸体,看衣着是姜九幽的手下。陈望山心中一惊,更加拼命向前游。终于看到岸上有座破旧的土地庙,急忙爬上岸去。

按照老翁指示,他在庙后找到第三棵松树,果然发现一个隐蔽的洞口。正要进去,忽听得庙中传来人声:“搜!那小子必定会来此处!”

陈望山慌忙躲入洞中,轻轻掩上洞口。洞内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向前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透出微光。出得洞来,发现自己已在山外,远处鸡鸣声声,天将破晓。

他不敢停留,辨别方向后朝北而行。走了一日,腹中饥渴难耐,见路旁有个茶棚,便进去要了碗茶,几个馒头。

正吃着,忽听得邻桌几个江湖汉子议论:“听说了吗?凤鸣山上出了大事,死了好多人!”“据说是为了争夺什么黄花图...”“幽冥教、唐门都出动了,连二十年不现身的黄老邪都重出江湖了...”

陈望山低头不敢作声,匆匆吃完便要离开。忽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是个红衣女子,到茶棚前勒住马,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望山身上:“你,过来!”

陈望山心中打鼓,慢慢走过去。那女子俯下身,低声道:“可是陈望山陈大哥?黄老英雄托我带你前往少林。”

“你是什么人?”陈望山警惕地问。

女子取出半块玉佩:“老英雄说,你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陈望山想起老翁确实有半块玉佩,与这女子手中的正好是一对,这才稍稍放心:“老英雄他...”

女子眼圈一红:“前辈他...力战姜九幽,与那魔头同归于尽了...”

陈望山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那女子擦擦眼泪:“事不宜迟,幽冥教的人就在后面,我们快走!”

二人共乘一骑,向北疾驰。女子自称柳如烟,是黄老邪的故人之后。陈望山见她武功不弱,骑术精湛,心中稍安。

行至傍晚,来到一处小镇。柳如烟道:“今夜在此歇息,明早再赶路。”领着陈望山走进一家客栈。

夜半时分,陈望山忽然惊醒,听得房顶有细微脚步声。他悄悄起身,从门缝中望去,却见柳如烟的房间亮着灯,窗上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那小子信了?”

柳如烟道:“自然信了。黄老邪已死,死无对证。”

“黄花图呢?”

“在那小子身上,明日到了僻静处便可下手。”

陈望山听得冷汗直流,原来这柳如烟竟是幽冥教的人!他悄悄退回房中,思索脱身之计。

次日清晨,柳如烟来敲门,神色如常:“陈大哥,该启程了。”

陈望山强作镇定,随她下楼。出得镇子,柳如烟突然勒住马:“陈大哥,把黄花图交出来吧,我留你全尸。”

陈望山跳下马,冷笑道:“好个毒妇!黄老英雄待你如亲人,你竟背叛于他!”

柳如烟脸色一变:“你如何得知...”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取陈望山咽喉。陈望山不会武功,眼看就要丧命,忽然一道剑光闪过,那箭被削为两段。

但见燕七自林中跃出,剑指柳如烟:“好个幽冥教妖女,骗得我好苦!”

柳如烟见是他,脸色煞白,拔剑相迎。二人剑来剑往,斗得难分难解。陈望山正要上前相助,忽觉后心一凉,一柄钢刀已架在脖子上。

“别动!”身后传来阴冷的声音。

燕七见状,虚晃一招想要救援,却被柳如烟缠住。眼看陈望山就要命丧刀下,忽然持刀人闷哼一声,软软倒下。他身后站着个乞丐打扮的老者,手持打狗棒,嘻嘻笑道:“光天化日,欺负不会武功的,羞也不羞?”

柳如烟见又来了高手,心知不敌,吹声口哨,林中冲出数骑,接应她离去。

燕七不及追赶,忙来看陈望山:“陈兄弟受惊了!这位是丐帮帮主史火龙史老前辈。”

史火龙打量陈望山,点头道:“果然有几分黄老邪的气度。小子,你怀中的东西,关系着武林安危,可要保管好了。”

陈望山苦笑道:“可是晚辈不会武功,这一路险阻重重...”

史火龙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黄老邪托我转交给你的‘踏雪无痕’轻功口诀,你资质不差,勤加练习,足以保命。”又对燕七道,“燕老弟,劳你护送他一程,老叫化要去召集各路英雄,共商应对幽冥教之策。”

别过史火龙,陈望山与燕七继续北上。途中,陈望山日夜苦练轻功,果然进步神速。燕七又教他些粗浅拳脚,以防不测。

这日行至襄阳地界,忽见前方烟尘滚滚,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手持鬼头刀,声若洪钟:“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燕七纵马上前:“可是‘断魂刀’赵猛赵寨主?在下燕七,这位陈兄弟是黄老邪传人,有要事前往少林,还请行个方便。”

赵猛闻言大笑:“什么黄老邪绿老邪,老子只认金银不认人!”鬼头刀一挥,众喽啰一拥而上。

燕七剑如游龙,转眼刺倒数人。赵猛见状,亲自来战,刀法凶猛异常。陈望山在一旁观战,忽见林中寒光一闪,急忙喊道:“燕大哥小心冷箭!”

燕七闻声闪避,箭矢擦肩而过。赵猛趁机一刀劈来,燕七回剑格挡,震得虎口发麻。陈望山见情势危急,抓起地上石子,运起初学的暗器手法掷向赵猛面门。

赵猛不妨他来这一手,急忙闪避。燕七抓住破绽,一剑刺中他手腕,鬼头刀当啷落地。

“撤!”赵猛捂着伤口,带着喽啰退去。

燕七收剑,赞许地看向陈望山:“陈兄弟应变机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二人不敢耽搁,继续赶路。越往北走,江湖人物越多,不时有人暗中窥视。这日傍晚,投宿在一家客栈,半夜忽然被浓烟呛醒,却是有人纵火。

燕七护着陈望山冲出火海,但见客栈外立着十余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手持钢鞭:“燕七,留下黄花图,饶你不死!”

燕七冷笑:“‘独眼龙’孙奎,你也投靠了幽冥教?”

孙奎不答,钢鞭横扫。燕七与他斗在一处,陈望山却被其他黑衣人围住。危急时刻,陈望山施展“踏雪无痕”,在人群中穿梭,虽然险象环生,却也暂时无虞。

忽听得马蹄声声,一队官兵赶来:“何人在此斗殴?”黑衣人间言四散而去。

为首的军官下马,对燕七拱手:“可是‘江上飞’燕大侠?在下襄阳守备韩涛,奉史帮主之命前来接应。”

燕七松了口气:“有劳韩将军。”

在官兵护送下,余下路程顺利许多。这日终于来到嵩山脚下,但见山门前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一个小沙弥迎上前来:“可是陈施主?方丈已等候多时。”

少林寺大雄宝殿内,慧明方丈接过黄花图,仔细端详,良久叹道:“果然是叶大侠手笔。这图中暗藏玄机,须得与另半幅合在一起,方能显现《龙渊秘卷》的所在。”

陈望山愕然:“还有半幅?”

慧明方丈点头:“当年叶知秋将图一分为二,半幅交予黄老邪,半幅托付给武当清虚道长。只是清虚道长已于十年前仙逝,那半幅图不知所踪...”

正说着,忽听殿外传来喧哗声。一个武僧匆匆进来:“方丈,幽冥教大队人马上山了!”

众人出殿观看,但见山下黑压压一片,怕有数百之众。为首的是个紫袍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

慧明方丈踏步上前:“阿弥陀佛!姜教主别来无恙?”

那紫袍老者正是幽冥教主姜九幽,他明明已与黄老邪同归于尽,此刻却好端端站在这里。姜九幽阴恻恻笑道:“老和尚,交出黄花图,否则今日血洗少林!”

燕七低声道:“看来那日死的只是替身。”

姜九幽身后走出柳如烟,她指着陈望山:“教主,黄花图就在那小子身上!”

姜九幽目光如电射来:“小子,乖乖交出来,饶你不死!”

陈望山昂然不惧:“邪魔外道,也配染指秘卷?”

姜九幽大怒,衣袖一挥,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慧明方丈袈裟鼓荡,将腥风化解于无形:“姜教主既然执迷不悟,老衲只好领教高招了!”

二人正要动手,忽听得山后传来长啸声,又有一队人马上山。为首的青袍道人仙风道骨,正是武当掌门玉虚子。他身后跟着个年轻道士,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玉虚子朗声道:“姜九幽,你的死期到了!”

姜九幽狂笑:“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

玉虚子不答,转向慧明方丈:“方丈,清虚师兄临终前,将那半幅黄花图托付给我,嘱我待时机成熟时公之于众。”说着打开锦盒,取出半幅黄绢。

慧明方丈也将怀中半幅取出,两半黄绢合在一起,在阳光下显现出完整的地图,其中标注着一个红点,正是黄山之巅。

姜九幽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突然飞身来抢。慧明方丈与玉虚子同时出手,三股真气相撞,发出轰然巨响。

大战顿时爆发,幽冥教众与武林群雄混战在一处。燕七护在陈望山身旁,剑光如练,挡开数个来敌。柳如烟悄无声息地绕到陈望山身后,剑尖直指他后心。

“小心!”燕七回身格挡,却被姜九幽一掌击中后背,口喷鲜血。

陈望山扶住燕七,怒视柳如烟:“你...你这妖女!”

柳如烟冷笑:“识相的交出...”话未说完,忽听得破空声传来,她急忙闪避,却是一把飞刀擦肩而过。

但见史火龙带着丐帮弟子赶到:“幽冥教的龟孙子,吃老叫化一棒!”

有了丐帮加入,战局顿时扭转。姜九幽见势不妙,突然甩出数个黑球,黑球炸开,浓烟弥漫。待烟雾散去,姜九幽与柳如烟已不见踪影。

慧明方丈叹道:“又让这魔头跑了。”

玉虚子道:“当务之急是前往黄山,取出《龙渊秘卷》,免得落入邪派手中。”

当下商议已定,由慧明方丈、玉虚子、史火龙等高手带领陈望山、燕七前往黄山,其余人留守少林,防备幽冥教卷土重来。

一路无话,这日来到黄山脚下。按照地图指示,众人登上天都峰,在悬崖边找到一处隐秘洞口。洞内幽深曲折,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石窟。

石窟中央有座石台,台上放着个玉匣。玉虚子正要上前,忽听得冷笑声:“多谢各位带路!”

但见姜九幽带着幽冥教众从暗处走出,原来他们早已暗中跟踪至此。

史火龙大怒:“好个奸诈的魔头!”

姜九幽也不多言,直取玉匣。慧明方丈等人同时出手,五股真气在石窟中激荡,震得石屑纷飞。陈望山不会内功,被真气逼得连连后退,撞在石壁上,无意中触动了机关。

但听扎扎声响,石窟顶部缓缓打开,阳光照射进来,正好落在石台玉匣上。玉匣自动开启,里面却空无一物。

众人都是一怔。姜九幽怒道:“秘卷呢?”

陈望山忽然道:“你们看石壁!”

阳光照射下,石壁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正是《龙渊秘卷》的内容。原来叶知秋兄妹并未将秘卷抄录成书,而是用特殊药水写在石壁上,唯有在特定时刻的阳光照射下才能显现。

姜九幽贪婪地阅读壁上的文字,忽然脸色大变:“这...这不是武功秘籍!”

慧明方丈长叹:“叶大侠用心良苦啊!”

陈望山仔细看去,见壁上记载的并非武功,而是一段武林秘辛:原来百年前,武林中出现一个绝世魔头,自创“幽冥神功”,危害江湖。后来有位高僧与一位道人合力,才将其制服。那魔头临死前发誓,百年后必有传人重现江湖,唯有“碧血黄花”可解此劫。

“碧血黄花...”陈望山喃喃道,忽然想起黄老邪临终前的嘱托,“我明白了!‘碧血’指的是侠义之士的热血,‘黄花’指的是这秘卷所在!叶大兄是要后世侠士以热血护卫正道,而非依靠什么绝世武功!”

姜九幽狂怒:“胡说八道!”运起幽冥神功,掌风如刀劈向石壁。

慧明方丈等人急忙阻拦,五人大战再起。这次姜九幽使出全力,幽冥神功诡异狠辣,竟能吸人内力。慧明方丈与玉虚子年纪已高,渐渐不支。

陈望山见燕七伤重,史火龙独木难支,情急之下,突然想起黄老邪传授的一句口诀,运起全身力气,纵身跃起,直取姜九幽后心。

姜九幽不妨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也敢来袭,回掌相迎。双掌相接,陈望山只觉一股阴寒内力涌入体内,五脏六腑如遭冰刺。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热,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竟将幽冥神功的阴寒之气化解于无形。

“这...这是纯阳功!”姜九幽大惊失色,“你怎么会...”

原来黄老邪早已将毕生功力封存在玉佩中,在危急时刻传入陈望山体内。陈望山福至心灵,依着壁上记载的运气法门,将这股纯阳真气运转周天,但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姜九幽见状,知道今日难以得手,虚晃一招想要逃走。陈望山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飞身拦住去路:“魔头,哪里走!”

二人再次对掌,这次陈望山有了准备,纯阳真气汹涌而出,正是幽冥神功的克星。姜九幽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软软滑落。

柳如烟见教主毙命,转身欲逃,被史火龙一棒打倒。

慧明方丈上前查看陈望山,见他无恙,这才放心:“陈施主因祸得福,得传黄老邪毕生功力,实乃武林之幸。”

玉虚子却忧心忡忡:“姜九幽虽死,幽冥教势力犹在。何况壁上记载,百年之劫将至,还需早作准备。”

陈望山望着壁上文字,忽然道:“各位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天意让我得此奇遇,我愿投身武林,研习武艺,他日幽冥教卷土重来,也好尽一份力。”

慧明方丈与玉虚子相视一笑:“善哉!陈施主有此侠义心肠,实乃苍生之福。”

自此,陈望山留在黄山,在慧明方丈、玉虚子等前辈指导下修习武艺。他本有黄老邪的毕生功力,又得各家真传,进步神速。而那半幅黄花图,则被永远封存在少林寺中,成为武林传说。

只是江湖从来不会平静。三年后的某个雨夜,陈望山正在练剑,忽听得寺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小沙弥匆匆跑来:“陈师叔,不好了!幽冥教的新任教主出现了,正在山下叫阵!”

陈望山收剑而立,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轻声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陈望山抓起桌上的青钢剑,剑鞘上的冰凉触感让他心神稍定。三年了,这柄剑陪他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苦练,从最初连剑花都挽不圆的茶农,到如今剑气能震落三丈外松针的武者,其中的艰辛唯有自己知晓。

雨幕中,少林寺的山门缓缓开启。但见寺前广场上黑压压立着数十人,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胸前绣着狰狞的鬼首图案。为首的是个面容阴柔的年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却绘着惨白的骷髅。

“幽冥教左护法冷寒州,特来拜会陈少侠。”年轻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在这暴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慧明方丈与玉虚子并肩而立,身后是少林十八罗汉阵。燕七的伤已痊愈,此刻正按剑站在陈望山身侧,低声道:“小心,此人三年前不过是幽冥教一个小小香主,如今竟成了左护法,必有过人之处。”

冷寒州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陈望山身上:“陈少侠,交出龙渊秘卷,我即刻退去。否则...”他轻轻转动伞柄,伞沿的雨水突然凝成冰针,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凿出细密的小孔。

陈望山踏步上前,雨水在身周三尺外便被无形气墙弹开:“秘卷已毁,阁下请回罢。”

“毁了?”冷寒州轻笑,“那陈少侠这一身纯阳功力从何而来?莫非是凭空得来的?”话音未落,他手中纸伞突然合拢,伞尖直点陈望山眉心。

这一下来得极快,伞尖未至,森寒剑气已刺得陈望山眉心生疼。陈望山不闪不避,青钢剑铿然出鞘,剑身震颤如龙吟,正是黄山剑法中的“云海翻腾”。

双剑相交,竟无声无息。冷寒州的伞剑似有粘性,顺着青钢剑滑向陈望山手腕。陈望山变招极快,剑势一转,化作“奇松迎客”,剑尖抖动,霎时幻出七点寒星。

“好剑法!”冷寒州赞了一声,伞剑突然爆开,化作数十道寒芒。围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竟分不清哪道是虚哪道是实。

燕七失声叫道:“千幻伞剑!他是‘鬼伞’冷无命的传人!”

说时迟那时快,陈望山剑招再变,使出新悟的“踏雪无痕”身法,在剑影中穿梭自如。这三年来,他将轻功与剑法融会贯通,创出了独步武林的“飘雨剑法”,此刻在暴雨中施展开来,更是如鱼得水。

两人身影在雨中交错,剑招越来越快。冷寒州的内功阴寒诡异,伞剑过处,雨水都凝结成冰;陈望山的纯阳真气则至刚至阳,剑风扫过,冰晶瞬间汽化。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雨中交锋,蒸腾起漫天白雾。

斗到酣处,冷寒州突然冷笑:“陈少侠果然得了秘卷真传,可惜...”伞剑疾刺三下,分取上中下三路,正是千幻伞剑的杀招“三魂归冥”。

陈望山凝神应对,忽觉丹田一寒,纯阳真气竟运转不灵。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猛然想起壁上记载的一段话:“纯阳之极,阴极生变;幽冥之极,阳在其中...”福至心灵,他不再强行运转纯阳功,反而将侵入体内的寒气导入经脉。

冷寒州见他动作一滞,以为得手,伞剑加速刺来。不料陈望山剑势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剑身上竟同时散发出寒热二气,正是龙渊秘卷中最高深的“阴阳互济”之境。

“嗤”的一声轻响,伞剑被从中削断。冷寒州飞身后退,胸前衣襟裂开一道口子,渗出血珠。他面露惊骇:“你...你练成了阴阳诀?”

陈望山收剑而立,心中也是惊喜交加。这三年来他苦思壁上经文,始终不得要领,不想在生死关头竟豁然贯通。

冷寒州脸色变幻,忽然吹了声口哨。幽冥教众中跃出四人,各持奇门兵刃,将陈望山围在中间。

“四象幽冥阵!”玉虚子惊呼,“小心,此阵能消蚀内力!”

四人身形游走,步伐诡异。陈望山顿觉周身真气滞涩,如陷泥沼。他强提内力,剑招却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阵法制住,忽听得寺墙外传来一声长笑:

“以多欺少,好不要脸!”

一道灰影掠过墙头,稳稳落在阵中。来人是个邋遢道士,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手中却提着根烧火棍。

冷寒州面色一沉:“醉道人!你也要蹚这浑水?”

醉道人灌了口酒,嘿嘿笑道:“老道我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烧火棍随意一挥,正好点在四人步伐转换的间隙。四象幽冥阵顿时一滞,陈望山趁势跃出包围。

冷寒州心知今日难以得手,袖中突然射出一枚信号弹。红色的焰火在雨中炸开,映得天地一片血红。

“不好!”慧明方丈变色,“他们在调集人手!”

果然,山下传来阵阵喊杀声,不知有多少幽冥教徒正在攻山。寺墙外火光四起,显然已被团团围住。

醉道人收起嬉笑神色:“和尚,老道,看来幽冥教是倾巢出动了。”

玉虚子沉吟道:“寺中尚有香客,不可连累无辜。不如我们护着陈少侠从后山密道离开。”

陈望山却道:“不可!我若走了,幽冥教必定迁怒寺中僧众。”

正在争执,忽见一个小沙弥踉跄跑来:“方丈,不好了!藏经阁起火了!”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见藏经阁方向浓烟滚滚。慧明方丈顿足道:“定是幽冥教的调虎离山之计!”

冷寒州哈哈大笑:“现在才明白?晚了!”伞柄一抖,断剑中突然射出一蓬蓝汪汪的细针。

醉道人酒葫芦一甩,将毒针尽数收去,反手掷回。两个幽冥教徒闪避不及,中针倒地。

陈望山心念电转,忽然道:“燕大哥,你带方丈他们去救火,这里交给我。”

燕七急道:“这怎么行!”

陈望山递过一个眼神:“放心,我自有分寸。”

燕七会意,护着慧明方丈等人往藏经阁方向退去。冷寒州正要阻拦,陈望山剑光一闪,封住去路。

“冷护法,你不是想要龙渊秘卷吗?”陈望山突然收剑,“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秘卷。”

冷寒州一怔:“你肯交出秘卷?”

陈望山微微一笑:“秘卷本来就不是什么武功秘籍,给你们看看又何妨?”

醉道人在旁听得糊涂,但见陈望山暗中使了个眼色,便也不做声。

冷寒州将信将疑,示意教众停手:“你若敢耍花样...”

“我若耍花样,方才就能取你性命。”陈望山转身向后山走去,“跟我来。”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陈望山领着冷寒州等人在密林中穿行,醉道人紧随其后。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来到一处悬崖前。

“秘卷在哪?”冷寒州警惕地环顾四周。

陈望山指向悬崖对面:“在那边的石壁上,需要月光照射才能显现。可惜今夜下雨...”

冷寒州眯眼望去,悬崖对面雾霭重重,什么也看不清。他冷笑道:“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醉道人突然道:“月亮出来了!”

说来也怪,浓云竟然真的裂开一道缝隙,皎洁的月光洒落悬崖。对面石壁上果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冷寒州大喜,正要细看,陈望山忽然道:“且慢!这秘卷需要特殊方法才能看清。”说着折下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你看,这是开篇的总纲...”

冷寒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俯身细看。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陈望山突然一掌拍向地面,泥沙飞溅中,整个人如大鹏般跃向对面悬崖。

“你!”冷寒州反应过来,急忙追赶,却被醉道人拦住。

“让开!”冷寒州伞剑疾刺。

醉道人哈哈大笑,烧火棍舞得风雨不透:“小子,你上当了!”

陈望山落在对面崖上,朗声道:“冷寒州,龙渊秘卷确实在此,可惜你看不懂!”说着运起内力,石壁上的字迹竟然开始移动重组,变成了一幅地图。

“这是...”冷寒州目瞪口呆。

“这是幽冥教总坛的地形图!”陈望山声音在峡谷中回荡,“你以为叶知秋兄妹为何要将秘卷藏在黄山?因为他们早就料到幽冥教会卷土重来,所以穷尽毕生精力,查明了你们的所有据点!”

冷寒州脸色煞白:“不可能...”

醉道人接口道:“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三年前姜九幽为什么偏偏要去黄山?就是因为教中古籍记载,总坛的秘密都藏在龙渊秘卷中!”

便在此时,山下突然杀声震天。但见无数火把如长龙般向山上涌来,当先一人高呼:“陈兄弟!江北武林同盟前来助阵!”

燕七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幽冥教埋伏已被清除,兄弟们,杀啊!”

冷寒州见大势已去,突然纵身跃向陈望山:“便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这一跃出乎所有人意料,冷寒州竟不顾数十丈深的悬崖,如鬼魅般扑向对面。陈望山不及闪避,被他抱住腰际,两人一齐坠向深渊。

“陈兄弟!”燕七的惊呼在峡谷中回荡。

下坠途中,冷寒州狞笑:“有你陪葬,值了!”

陈望山却异常平静:“谁说要给你陪葬?”突然运起阴阳诀,下坠之势竟缓了一缓。原来这三年来,他早已将轻功练至化境,虽不能御风而行,但借力缓落还是做得到的。

冷寒州大惊,还想动作,陈望山已一掌拍在他胸口。纯阳真气透体而入,冷寒州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便在此时,崖壁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抓住陈望山的衣带。但见醉道人不知何时已悬在半空,单手持着烧火棍,棍子另一端深深插入石缝。

“小子,功夫不错啊!”醉道人嘿嘿一笑,运力将两人提了上来。

回到崖顶,战事已近尾声。幽冥教众见首领被擒,纷纷投降。燕七快步上前,见陈望山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三日后,少林寺大雄宝殿。各派掌门齐聚一堂,听陈望山讲述龙渊秘卷的真相。

“...所以,秘卷中记载的并非武功,而是幽冥教的来历和弱点。”陈望山展开一幅卷轴,“这是我从石壁上抄录的幽冥教各处据点,还有他们的武功破解之法。”

玉虚子抚须叹道:“叶大侠用心良苦啊!想必他早就料到后世会有此劫,所以留下克制幽冥教的方法。”

慧明方丈道:“既然如此,我们当趁热打铁,一举铲除幽冥教。”

当下各派划分区域,约定三月后同时动手。陈望山与燕七负责江南分坛,醉道人自告奋勇同行。

临行前夜,陈望山独自在禅房调息。这三年来,他武功虽大有长进,但对龙渊秘卷中的一些记载仍存疑惑。特别是关于“百年之劫”的部分,语焉不详,只提到“魔星降世,武林浩劫”。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陈望山警觉地抓起剑,却见窗纸被捅破一个小洞,一缕青烟飘了进来。

“迷香?”他急忙屏息,却已吸入少许,顿觉头晕目眩。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手中短剑直刺他咽喉。陈望山勉力举剑格挡,但手脚发软,眼看就要丧命剑下。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撞开,醉道人闪身而入,酒葫芦砸向刺客后心。刺客反应极快,回剑反刺,两人瞬间过了十余招。

陈望山强运内力逼出迷香,定睛看时,不禁惊呼:“柳如烟!”

这刺客正是三年前失踪的柳如烟。她剑法比从前更加狠辣,招招不离要害。

醉道人边打边道:“丫头,三年不见,武功见长啊!”

柳如烟不答,剑势越发急促。陈望山缓过气来,加入战团。两人合斗柳如烟,竟然占不到上风。

“她的内力...好生古怪!”陈望山越打越惊。柳如烟的内功似正似邪,时阴时阳,竟与他的阴阳诀有几分相似。

醉道人突然叫道:“小心!她练了幽冥教的‘噬魂大法’!”

柳如烟冷笑:“老道士倒是识货!”剑法突变,剑身上泛起幽幽蓝光。

陈望山只觉手中青钢剑变得沉重无比,竟似要被对方吸去。危急时刻,他灵光一闪,想起壁上一段记载:“阴中之阳,阳中之阴;互济互通,方得真谛...”

他不再运功相抗,反而将内力缓缓送出。柳如烟正全力运功吸他内力,不妨他突然放弃抵抗,噬魂大法顿时反噬自身,惨叫一声,喷出血来。

“你...你如何能破我的噬魂大法?”柳如烟面如金纸,跌坐在地。

陈望山收剑道:“噬魂大法看似能吸人内力,实则损人不利己。柳姑娘,回头是岸。”

柳如烟惨笑:“回头?我早已回不了头了...”突然身子一颤,七窍流出黑血,竟自绝经脉而亡。

醉道人查看后叹道:“她早已被种下幽冥蛊,便是想回头也不能了。”

陈望山默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娇艳如花的女子,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唏嘘。

次日清晨,众人启程前往江南。一路上,陈望山心事重重。醉道人看在眼里,这日宿营时问道:“小子,还在想柳如烟的事?”

陈望山点头:“前辈,幽冥教究竟用什么手段,能让柳如烟这样的高手甘心卖命?”

醉道人灌了口酒,面色凝重:“你可听说过‘摄魂术’?幽冥教有一种秘法,能控制人的心神。被控制者看似清醒,实则早已成为傀儡。”

燕七插话道:“我在江湖上听说,幽冥教近年网罗了不少高手,莫非都是用了这种手段?”

“恐怕不止如此。”醉道人压低声音,“据老道所知,幽冥教主冷无命正在修炼一种邪功,需要大量高手的内力。柳如烟突然武功大进,说不定就是成了他练功的炉鼎。”

陈望山心中一震,想起龙渊秘卷中关于“百魂祭”的记载。若真如此,武林危矣!

半月后,三人来到杭州。根据秘卷指示,幽冥教江南分坛设在西湖底下的一处秘密洞穴中。

这夜月明如昼,西湖上画舫如织。三人扮作游客,租了艘小船,悄悄驶向孤山。

“分坛入口就在放鹤亭下。”陈望山对照地图,低声道。

燕七忽然指向湖面:“你们看!”

但见湖心处数艘画舫正在靠拢,舫上人影绰绰,显然在密会什么。

醉道人眯眼看去,忽然变色:“是唐门的人!他们怎么会和幽冥教混在一起?”

陈望山心念电转:“莫非唐门也投靠了幽冥教?”

话音未落,水中突然跃出数条黑影,刀光闪动,小船顿时被劈成两半。

三人落水瞬间,陈望山双足在碎裂的船板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另一块浮木上。燕七与醉道人各展轻功,也寻了立足之处。但见水中黑影幢幢,显然埋伏了不少好手。

“小心水鬼!”醉道人话音未落,水中突然伸出数只苍白的手,直抓三人脚踝。

陈望山青钢剑划过水面,剑气激荡,顿时泛起几缕血丝。燕七的剑更快,但听“嗤嗤”数声,已有两个水鬼浮出水面,不再动弹。

“跟我来!”陈望山瞥见不远处有座小岛,当先跃去。燕七与醉道人紧随其后。

岛上林木葱郁,看似僻静,谁知刚踏上岸,四周突然亮起火光。数十个黑衣人从树后转出,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面容狰狞。

“唐门三长老?”醉道人倒吸一口凉气,“连你也投靠了幽冥教?”

独臂老者阴森森道:“醉道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幽冥教主神功已成,一统武林指日可待。你们若肯归顺...”

“放屁!”燕七剑指老者,“唐门百年基业,竟毁在你这等不肖子孙手中!”

独臂老者也不动怒,袖中突然射出三点寒星。陈望山看得分明,那是唐门绝技“三星追月”,专打上中下三路,歹毒无比。

醉道人的酒葫芦突然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竟将三枚暗器尽数收去。“唐老三,你的暗器功夫还欠火候!”

独臂老者脸色一变,突然吹了声口哨。树林中响起机括声,无数淬毒暗器如雨点般射来。

“小心!”陈望山舞剑成幕,将暗器尽数挡下。燕七与醉道人背靠背而立,各展绝技。

便在此时,湖面上传来一声长啸。但见十余艘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竟是慧明方丈与玉虚子!

“陈施主勿慌,老衲来也!”慧明方丈声若洪钟,震得树林簌簌作响。

独臂老者见大势已去,狞笑道:“既然都来了,就一并解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对准天空。

“是信号弹!”醉道人大惊,“他要召唤总坛高手!”

陈望山不及细想,剑尖挑起一块石子,疾射而出。石子正中竹筒,信号弹在独臂老者手中炸开,将他炸得血肉模糊。

余下的唐门弟子见首领毙命,纷纷投降。慧明方丈等人靠岸,原来他们接到密报,说幽冥教要在西湖召开秘密大会,特来驰援。

玉虚子道:“看来幽冥教是要在此设立总坛了。”

醉道人摇头:“不对,这只是障眼法。老道我查到消息,冷无命真正的老巢在洞庭湖中的君山。”

陈望山沉吟道:“不论如何,我们先肃清此处。”

众人清理战场,在放鹤亭下果然发现一处密道。顺着密道下行,来到一个巨大的水下洞穴,其中灯火通明,俨然是个秘密基地。

洞穴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一副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个紫袍人,面容与姜九幽有七分相似,却年轻许多。

“这是...”燕七惊疑不定。

醉道人面色凝重:“是冷无命!他在修炼‘九转还魂大法’!”

话音未落,水晶棺突然开启,冷无命缓缓坐起,双目赤红如血:“很好...都到齐了...”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修为较浅的弟子顿时目光呆滞,竟转身攻向同伴!

“摄魂魔音!”慧明方丈急诵佛号,梵音阵阵,抵消了魔音的影响。

冷无命飘下高台,身形如鬼魅:“慧明老秃驴,二十年前你坏我好事,今日正好算账!”

玉虚子拂尘挥动:“冷无命,你逆天行事,必遭天谴!”

“天?”冷无命狂笑,“我就是天!”双掌拍出,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陈望山挺剑迎上,剑气与掌风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两人各退三步,心中俱是震惊。

“小子,三年不见,功力见长啊!”冷无命眼中闪过贪婪,“正好做我神功大成的祭品!”

二人再次交手,这一次冷无命不再留手,幽冥神功运至极致,周身黑气缭绕。陈望山的纯阳真气受到压制,渐处下风。

醉道人见状,与燕七双双抢上。三人合斗冷无命,仍是险象环生。慧明方丈与玉虚子正要相助,洞穴四周突然落下铁栅,将众人困在其中。

“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冷无命狂性大发,掌风过处,石屑纷飞。

陈望山咬破舌尖,强提真气,阴阳诀全力运转。这一次,他不再与冷无命硬拼,而是以柔克刚,将对方的掌力引向四周铁栅。

“轰”的一声,铁栅被震开一个缺口。燕七会意,护着众人向外突围。

冷无命岂容他们逃走,身形一晃,已堵在缺口前:“想走?问过本座没有!”

便在此时,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哗哗水声。原来陈望山方才与冷无命交手时,故意将掌力引向洞壁薄弱处,此时终于破裂,湖水倒灌而入!

“快走!”陈望山一剑逼退冷无命,护着众人冲出洞穴。

冷无命还要追赶,湖水已淹至腰间。他怒极反笑:“陈望山,你坏我大事!待我神功大成,必血洗武林!”

众人回到岸上,西湖已是波涛汹涌。放鹤亭整个塌陷,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经此一役,幽冥教江南分坛被毁,但冷无命逃脱,终究是心腹大患。

一月后,少林寺传来消息,各地分坛清剿顺利,唯有君山总坛久攻不下。陈望山决定亲自前往。

临行前,醉道人递给他一本手札:“这是老道我这些年来查到的幽冥教资料,或许对你有用。”

陈望山翻开手札,其中一页记载让他脸色大变:

“龙渊秘卷实为双生,一阴一阳。阳卷载破解之法,阴卷载修炼之法。若阴阳合一,可窥天道...”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叶知秋留书:得阳卷者,需寻阴卷传人,阴阳合璧,方克幽冥。”

燕七见状问道:“陈兄弟,怎么了?”

陈望山合上手札,目光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冷无命了。”

三日后,陈望山独自来到洞庭湖畔。根据手札提示,他在君山脚下找到一个隐秘的山洞。洞中坐化着一具骸骨,身旁放着一卷帛书。

正是龙渊阴卷!

陈望山正要取卷,身后传来冷笑:“多谢带路。”

冷无命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眼中满是得意:“我找这阴卷找了二十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陈望山平静转身:“你早就跟踪我?”

“从你离开少林就跟着了。”冷无命缓步上前,“交出阴卷,留你全尸。”

“你以为得了阴卷就能天下无敌?”陈望山突然将阴卷掷向冷无命,“拿去吧!”

冷无命一怔,下意识接住阴卷,随即狂喜:“哈哈哈...终于...终于...”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阴卷,却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假的?”

陈望山摇头:“不,这是真的。只是你忘了,龙渊秘卷需要特殊方法才能阅读。”

冷无命运功于目,阴卷上果然显现字迹。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周身黑气越来越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冷无命状若疯魔,“幽冥神功的最后一重,需要至亲之血为引...”

他突然看向陈望山,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你可知道,姜九幽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陈望山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因为...”冷无命一字一顿,“你是我儿子!”

如晴天霹雳,陈望山踉跄后退:“胡...胡说!”

“二十年前,我与你母亲相恋,生下你不久,她发现我修炼邪功,带着你偷偷逃走。”冷无命语气平静得可怕,“她改嫁茶农,你就成了陈望山。”

陈望山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欲言又止,想起黄老邪看他的复杂眼神...原来这一切早有征兆!

“现在,该是你为为父尽孝的时候了。”冷无命伸出右手,“你的血,将助我神功大成!”

陈望山突然大笑:“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茶农!”陈望山撕开外衣,露出贴身收藏的阳卷,“阴阳合一,方克幽冥——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阴阳卷传人需心意相通,合力对敌!”

洞外突然涌入数人,正是燕七、醉道人、慧明方丈、玉虚子,还有各派高手。

冷无命面色阴沉:“就凭你们?”

“不,”陈望山缓缓拔剑,“是凭正道永存,邪不胜正的道理!”

大战爆发!

冷无命神功大成,举手投足间黑气翻涌,寻常高手近身即被吸干内力。各派掌门结阵相抗,仍是节节败退。

陈望山与燕七双剑合璧,一阴一阳,配合无间。醉道人酒葫芦中的酒化作漫天酒箭,专破护体真气。慧明方丈与玉虚子各展绝学,梵音道号此起彼伏。

冷无命越战越勇,狂笑道:“今日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幽冥神功!”

他周身黑气突然凝聚成九条黑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这是幽冥神功最高境界“九幽噬天”!

陈望山见状,突然收剑盘坐,竟在战团中运功调息。燕七等人拼死护在他周围。

“他在做什么?”玉虚子急问。

醉道人眼睛一亮:“他在参悟阴阳诀的终极奥义!”

冷无命的九龙已至,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陈望山突然睁眼,双眸一金一银,诡异非常。

“阴阳化生,万物归宗!”

他双掌拍出,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那九条黑龙却如雪遇朝阳,悄然消散。

“这不可能!”冷无命吐血后退,“你怎么可能破我的九幽噬天!”

陈望山缓缓起身:“因为你忘了,幽冥神功源出龙渊秘卷,而秘卷的真正精髓,不在武功,在天道。”

他每说一字,就踏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就强盛一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一味索取,逆天而行,终究自食其果。”

冷无命状若疯虎,全力扑来。陈望山不闪不避,任他双掌印在胸前。

“不要!”燕七惊呼。

奇怪的是,陈望山并未受伤,反而冷无命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般软倒。

“你...你废了我的武功...”冷无命面如死灰。

陈望山扶住他:“爹,回头吧。”

这一声“爹”,让冷无命老泪纵横。他望着陈望山,眼中疯狂渐退,露出些许清明:“秋娘...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言毕,气绝身亡。

幽冥教之乱,至此平定。

三月后,黄山之巅。

陈望山将阴阳双卷在叶知秋墓前焚化,轻声道:“前辈,武林浩劫已平,这秘卷不该留存于世。”

身后传来脚步声,燕七、醉道人联袂而来。

“陈兄弟,各派推举你为武林盟主,你为何拒绝?”燕七问道。

陈望山望着云海,微微一笑:“我本茶农,机缘卷入江湖,如今尘缘已了,该回去了。”

醉道人灌了口酒:“你要回陈家庄?”

“是,”陈望山目光悠远,“江湖风波恶,不如采茶去。”

次日,陈望山悄然而去,只在房中留书一封:

“武林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碧血化春雨,黄花作泥尘。”

此后数十年,武林中再无人见过陈望山。只在徽州府的茶市上,偶尔会见到一个采茶人,武功深不可测,却甘于平凡。

有人说,他曾见那采茶人在月下练剑,剑光过处,漫山茶香。

也有人说,幽冥教覆灭那夜,曾见一道剑光直冲云霄,如龙吟,如凤鸣。

但更多的,是这样一个传说:

每当新茶上市时,总有个布衣男子来到凤鸣山下的无名墓前,放上一把新采的黄花。

风雨无阻,年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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