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序对着话筒，对隔离间内附身活化金属的d011进行了一番详细问话。
问题涵盖了d-011的个人信息、生前记忆、甚至是思维方式。
他的回应时而癫狂时而清醒，但吐露出的信息，同他们手中掌握的d-011的背景资料完全吻合。
可以说，囚禁在活化金属里的这个意识，就是原本的d-011。
——至于这到底是他原本的灵魂，还是只是拥有记忆的赝品，那恐怕属于哲学问题，姜知序不想讨论。
当然，期间d011数次表现出极大的不配合，情绪非常不稳定，疯狂的破口大骂和卑微的低声哀求都是常有的事。
姜知序有些走神，情绪的基础是神经系统和激素分泌，一团金属究竟哪来如此激烈的情感波动的？
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想，这种诡异的东西，如果换做「环日文明」来处理，以他们的科技水平，能不能研究明白？
他这一刻才理解。
为什么一向话语权极大的伦理委员会，不仅没有成功阻拦关于它的研究、甚至还贴进去了几个委员的命，到最后，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活化金属，它值得！
姜知序与身旁的谭羽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决断。
他最后一次拿起话筒，给d-011许下一个承诺。
“好好配合我们的研究，我向你保证，你有机会重新拥有视觉、听觉、触觉……所犯罪孽，既往不咎，你可以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没等d-011做出反应，他话锋一转，语气森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我们不会销毁你，你如果乐意永远被关在金属里，也随你。”
说完，姜知序便中断了通讯，顺手关闭了外放的扬声器。
因为情绪不稳定的d011太吵了。
谭羽这时才犹豫着开口：“城主，要是他真的不配合，我们就……真的一直晾着他？”
姜知序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当初提交人体实验申请的是你，现在同情他的也是你，你双重人格啊？”
“咳，”谭羽尴尬地解释道，“我们虽然用他们进行实验，可整个过程他们没什么痛苦，死得也算干净利落，生前还都好吃好喝地养着……”
他是真没想到，突发奇想的最后一次实验会出现这么离谱的意外。
姜知序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
“他会配合的。你立刻去安排，从现在开始，派十二个人轮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跟他聊天，直到他死为止。
“人员工资按照实验助理的标准来算，直接从你们小组自己的经费里扣。”
谭羽听到前半句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暗自松了口气，可最后一句让他瞬间清醒。
“十二人？城主，我……我感觉请四个人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小组成员自己顶一顶就行，对吧？”
他连忙看向门口自己的组员们。
那几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城主是怕d-011的精神问题继续恶化，但不就是聊天嘛，我们自己来完全可以的！”
「奇点号」是不差钱。
但规矩就是规矩，每个研究小组都有独立的经费预算。
人员工资、实验材料、设备损耗，全部都要走研究经费，需要向外收购的东西，按照市场价计算；使用联盟内部的物资，则只计成本价。
“这么节省吗？小心你们的经费继续被削减哦，到时候别来找我哭穷。”姜知序提醒了一句。
谭羽这个小组，每月的研究经费是三万奇点币。
——上个月的经费额度本来是五万，结果他们没花完，这个月就被财政部毫不留情地砍了两万！
要知道，经费这东西降下来容易，想再升上去可就难了！
谭羽挠了挠头，一脸苦相，“这不是……后面还要准备新的人体实验嘛……一个死刑犯就要一万奇点币呢！”
这个世界，一个人的命当然不值35万金币，姜知序是故意定了个高价。
第一是因为死刑犯本身就是稀缺资源。
他们目前的死刑犯，都是上次从7号基地的监狱提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在这个法律宽松、小偷小摸都不算犯罪的世道，他们却能被判处死刑。
无一例外，全都是犯下过罄竹难书的恶行，才被7号基地的统领批准执行车裂、炮决或千刀万剐这些死刑。
第二点是因为，即使是死刑犯，姜知序不希望这些研究人员将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消耗的小白鼠。
不然时间久了，他怕自己手底下养出一堆藐视人命的疯狂科学家。
像谭羽这样就很好，在不怜悯罪犯、能顺畅完成研究任务的同时，还保留着自己的人性和底线。
姜知序非常满意。
于是他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关于活化金属与灵魂这方面的研究，我希望尽快看到一些进展。”
说完，他就乘坐摆渡车离开了「新海城号」。
.
回到「奇点号」后，姜知序把戚鸿朗叫来问道：“我们的死刑犯还剩多少个？”
“稍等一下城主。”
现在「奇点联盟」盘子越来越大，即使是博闻强记的戚鸿朗，也不敢说自己能记清楚每一项数据。
他迅速查询了通讯器，然后抬头回答道：“还剩十三个。”
“少了点。”姜知序略微皱眉，目前需要用到死刑犯的实验项目不多，但未来就说不定了。
戚鸿朗提议道：“要不，我们问问周围的城市有没有符合条件的罪犯，我们出奇点币向他们购买？”
“好办法。”
姜知序一听，当即拍手称赞，“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死刑犯可以用了！交给你了，你立刻去办。”
戚鸿朗：“……”
他还是听得懂好赖话的，城主明显是在阴阳他。
他沉默了片刻，又换了个提议：“或者，我们再回一趟7号基地，看看他们那里还有没有？”
“也是个好办法。”
姜知序再次夸赞，“上次去搜刮完了，这趟再去肯定还能有。
“下次再去，简直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多去几次，整个7号基地就能实现海晏河清、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了！”
戚鸿朗：“……城主英明。”
然后他彻底不说话了。
想想也是，在他们索要过一次死刑犯后，七号基地肯定会猜到他们将来可能还需要更多。
为了多换取奇点币补偿，一些罪不至死的犯人，多半也会被塞进来充数。
第一次是姜知序派人直接上门提货，对方反应不过来，再去第二次，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看出来了，城主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出主意，因为城主自己也清楚，死刑犯这件事，几乎无解。
不过作为心腹，他还是准备回头把这件事整理成文档，交给秘书办公室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找到更稳妥的解决方案呢！
姜知序摇摇头，现在死刑犯还够用一段时间，有机会再想办法吧。
他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后，吩咐道：“让商贸部发送广播，「奇点联盟」将长期收购所有的一级、二级蓝图，无论什么类型，无论是否有价值，来者不拒！”
“一级蓝图，底价一千奇点币；二级蓝图，三千奇点币。如果蓝图本身很特殊，收购价可以让交易专员自己酌情增加。”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重复的蓝图也要。”
他终究还是受到了「环日文明」那段描述的刺激，决定开始组织人手，尝试重建人类自己的科技树。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一级蓝图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蓝图，其中一定蕴含着最基本的科学原理。
从头开始，慢慢琢磨，积少成多。
说不定，某一天会有收获。
……
但这个收获也来得太快了！
十分钟后，一张特殊的一级蓝图便摆在了姜知序面前。
【高效自习室（一级）】：无比安静，摒除杂念，学习效率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