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心态失衡
宫宴的惊魂之夜，如同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风雨，虽已平息，却在无数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与涟漪。
沈清璃被册封为“嘉宁郡主”、得赐恩典的风光，萧景珩擢升镇国将军、圣眷正隆的显赫，以及两人在危难时刻所展现出的默契与……那份流淌在彼此间、不容外人插足的微妙情愫，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痛了一个人的眼睛和心脏——顾晏舟。
他站在狼藉未清的宫苑角落，阴影笼罩着他俊美却扭曲的面容。手指死死抠进身旁冰冷的蟠龙柱，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令他窒息的画面：
沈清璃在刺客刀下冷静避险的敏捷身影，她高声提醒“毒烟惧水”时的镇定嗓音，她俯身救助他人时低垂的、带着脆弱与坚韧的侧脸……还有，萧景珩如同天神般守护在她身前，挥剑斩敌的英姿，以及最后，萧景珩走向她，两人低声交谈时，那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气氛！
他甚至凭借着过人的耳力，隐约捕捉到了那句“……必亲自上门，郑重向沈大人提亲。”
提亲！
不是陛下赐婚的权宜，而是他萧景珩真心实意的求娶！
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点燃了顾晏舟心中积压已久的所有负面情绪——前世求而不得的执念，今生步步失算的不甘，目睹她与旁人并肩的嫉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同深渊般的悔恨！
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世，他明明拥有了先知的优势，明明比前世更早地关注她、甚至试图用强硬手段留住她，结果却反而将她越推越远，推向了萧景珩的怀抱？！
那个在前世本该与他势同水火、最终间接导致她香消玉殒的萧景珩！
难道……她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迅速滋长蔓延！是了！一定是这样！若非重生，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有这般心机手段？如何能一次次精准地破坏他的计划？如何能对萧景珩那般不同？甚至……她今夜那精准的避险，那恰到好处的提醒，那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这一切，都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记得前世！记得他前世的“辜负”与“背叛”！所以她恨他！所以她这一世才会如此决绝地与他为敌，才会投入萧景珩的怀抱，以此来报复他！
自洽的逻辑在偏执的脑海中形成，顾晏舟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猩红一片！胸腔被一种名为“真相”的疯狂怒火填满，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看着她被宫人簇拥着离去，看着她与萧景珩那短暂却刺眼的对视，看着她身上那象征着无上荣光的郡主光环……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在前世，她心里的人明明是他！
嫉妒、不甘、悔恨、暴怒……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不能接受！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
沈府，清璃院。
夜色已深，府中却因大小姐晋封郡主、又兼受伤而灯火通明，下人们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与压抑的兴奋。
沈清璃手臂的伤口已被府医重新处理过，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她换下了染血的宫装，穿着一身素净的寝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青黛正轻轻为她梳理着长发。
虽然身体疲惫，伤口也隐隐作痛，但她的心却并不平静。萧景珩那双灼热的、带着郑重承诺的眼眸，总在她眼前浮现。他那句“我心悦你，只因你是沈清璃”，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对他，是何感觉？
合作者的欣赏与信任，是毋庸置疑的。但除此之外呢？那份因他归来而安定的心情，因他受伤而涌起的担忧，因他直白表白而加速的心跳……这些，又是什么？
她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女，前世今生，看透了太多虚情假意。萧景珩的真诚，她感受得到。只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骤然面对这样一份沉重而真挚的情感，她需要时间理清。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一道裹挟着深夜寒气和浓烈酒气的身影，如同失控的凶兽，踉跄着闯了进来！
“啊！”青黛吓得惊叫一声，梳子掉落在地。
沈清璃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顾晏舟！
他竟然深夜闯入了她的闺房！
他显然是喝了不少酒，发冠歪斜，锦袍凌乱，满身酒气，但那双猩红的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疯狂、偏执、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痛楚。他死死地盯着沈清璃，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王……王爷！”青黛反应过来，壮着胆子想要阻拦，“您不能……”
“滚出去！”顾晏舟看也不看，随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力道便将青黛掀飞出去，撞在屏风上，闷哼一声，一时爬不起来。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冲了过来，但看到是端王，又因沈清璃刚刚救驾有功、身份敏感，一时不敢强行动手，只能紧张地围在门口。
沈清璃迅速镇定下来，她拉紧寝衣的领口，坐直身体，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端王殿下，您擅闯本郡主闺房，意欲何为？”她刻意加重了“郡主”二字，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郡主？呵……哈哈哈……”顾晏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他一步步逼近榻前，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刮过沈清璃的脸，“好一个嘉宁郡主！好一个救驾功臣！”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压抑不住的痛苦：“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回来了？你也记得前世对不对？所以你恨我！恨我前世没能保护好你！恨我……恨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榻边的矮几上，将沈清璃困在他的阴影之下，猩红的眼睛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呼吸灼热而急促：
“你说话啊！沈清璃！你重生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是不是？！所以你才找上萧景珩！那个前世……那个前世……”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后面的话哽在喉头，化作更深的痛苦与狂怒，“你找上他，就是为了让我痛苦！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是不是？！”
他情绪的火山彻底爆发，猛地伸手，想要抓住沈清璃的肩膀，声音破碎而绝望：“清璃……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才肯……回到我身边？”那姿态，卑微而疯狂，与他平日阴冷高傲的模样判若两人。沈清璃被他眼中那浓烈到几乎要将她一同焚毁的偏执惊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死死困在方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