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和他们是同村，镇国营服装厂的女工。
有时候他们厂里忙不过来了，会带一些手工活回村里，给村里赚点外快。
程小东恩了下。
看程雯雯不停地抓手腕：“你去用清水把那里洗下，这里不用你忙了。”
程雯雯手腕处，全是收割稻子时，被稻穗割出来的血痕。
又痒又痛。
“哦。”程雯雯愈发奇怪小叔的行为。
闷葫芦，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家人的关心。
太奇怪了。
一个人性子真可以变化这么大？
还是真和妈他们担心的一样，心里藏了什么事啊。
手腕处痒痛的不行，去了水井那边：“浩浩，帮姐姐来压水。”
“程雯雯，我又不是你奴隶，别什么都找我！没看我帮小叔忙呢。”浩浩特别不可以。
程雯雯走来一把提着他耳朵就走。
痛的浩浩哇哇大叫：“程雯雯，你不就是欺负比我大吗！”
“你有本事等我长大！”
“嘿！你还想造反是吗！”
“啊痛痛痛！撒手，姐，我投降……”
湖区的水井大多数是压水井，需要人力压杆，井筒上有个出水口。
这年代的地下水资源丰富，随便压两下，井筒的出水口就会出水，只是水带着一股子铁腥味。
时值秋老虎余威未散的季节，虽没了夏天的闷，但天气依然炎热。
井水扑在人身上冰凉冰凉的，让人神清气爽。
程雯雯边清洗着手腕上的伤口，边望着就比她大一岁的这个小叔，内心很是复杂。
程小东把今天收获分区了后，拿秤秤了条最小的鳜鱼。
有八两。
拿着这条鱼去了大队万元户王富贵家。
镇上鳜鱼一斤零售价格2.5元，按道理这条鱼可以换回来2元钱。
但这会已经是晚上，镇上没有人，家里揭不开锅。
所以只能亏本卖了1.6元，又从另外一户人家换回来了九斤米。
回来的时候程雯雯已经在烧火了。
米煮上后，把那条鲢子鱼炖上，鱼汤里放了一些干豆角温火煮着，鱼香味和干豆角的干香结合，在这物资匮乏的农村里，能飘香十里。
七口人，一条鱼可不够吃。
程小东又跑去了前面的水塘，手伸淤泥里摸了半天后，一拉。
淤泥里传来一阵咔嚓闷响，拉出来时，手里是几节湖藕。
这种湖藕是他们东停湖地区特有的一种藕，比几十年后外面吃的那种菜藕要清脆，清甜很多，口感特别好。
清炒藕片，藕片的汤汁浓郁，拌白米饭吃，顺滑爽口，带着湖藕的清甜，清香，光是一点汤汁都能干两碗饭。
接着又在水塘里摘了一些菱角，剥出菱米炒菜……
来来回回，一顿忙碌之后，又到了天黑。
家里穷，没通电，程雯雯把煤油灯点燃，等家里几个长辈回来。
程小东添了一小碗饭，倒了点湖藕汤拌饭吃，蹲在家门口，也不说话。
程雯雯望着他背影，实在受不了了。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总是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的。”
“我给你去夹菜。”
自己做了那么多菜，最后吃的时候，就倒了点藕汤，谁受得了程小东突然这样？
以前一桌子人吃饭，他还和浩浩妞妞抢鸡腿呢，哪里管过家里其他人吃不吃的好，只管自己。
程小东快速的扒完饭：“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行，那些你们吃。”
“明天和你妈讲下，那两条鳜鱼拿镇上去卖了，刚回来的时候听到后山有野鸡叫，看能不能捕到，我凌晨会去碰碰运气。”
“不是！”程雯雯都要急哭了，赶紧跟上：“你是不是又在打家里什么主意？”
“没有，就想你们每天能吃饱饭，不饿肚子，过好日子。”程小东说。
程雯雯更不踏实了：“你肯定在盘算什么，我不信。”
“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程小东对他笑了笑，没说话，去了水井那边冲洗了下进自己屋子，睡了。
程雯雯着急的在他门外直跺脚，但也没办法。
这时，家里几个长辈也回来了。
出师不利。
满怀希望的去找小翠，结果到了后才发现他们厂里现在活也不多。
三个女人垂头丧气的。
路上盘算着赶紧回家，今天晚上吃红薯熬一夜吧。
没成想回来后，却又发现了好大一盆子鱼……
再看边上水桶里，两条喜人的大鳜鱼，板板正正的扑腾着水花。
听姐弟几个讲了后。
三个嫂嫂更加着急了。
这孩子八成是真受了什么刺激，我们答应过他几个大哥要照顾好他的，不能坐视不理。
但他们又不敢三个一起去问，怕更加刺激到了程小东。
三人一合计。
觉得大嫂嗓门太大了，容易刺激人。
二嫂太老实，嘴巴笨，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开导程小东。
小嫂性格温和，以前是老右的女儿，有文化，所以决定派小嫂蒋心乐去开导。
就这样，全家人都悄咪咪的到了程小东的门口。
蒋心乐门口喊了声：“小东，你睡了吗？”
“嗯，快了。”
“哦，那你早点睡……”
“嗨呀，心乐，哪有你这样来开导他的，还是我来。”
大嫂急性子，赶紧走过来拉开了她。
小嫂蒋心乐一脸的委屈，觉得自己真笨。
大嫂沈文丽站在门口，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变得温柔点。
“小东啊，我是大嫂。”
“大嫂这两天一直忙，没关心你，你见谅啊。”
“吃不了国家饭也没关系知道吗，我们几个嫂子都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养不活你？你千万要想开点……”
“大嫂，我没事，你们快去吃饭吧，我睡了。”里头，程小东侧躺着身子，心里特别的难受。
几个嫂子哪里知道，他整天这样闷葫芦，其实是对他们几个嫂子的愧疚！
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们几个！
前世的1984年，程小东又和隔壁大队的一个姑娘谈上了。
但那个姑娘要求他们家有砖瓦房，且不能和几个嫂嫂住一起，彩礼三转一响什么都不能少。
几个嫂子被这条件压的说不出话。
他们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程小东却不管家里死活，还在家里破口大骂，说：你们是嫁进我们程家的媳妇，那就要为我们程家做贡献，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姑娘，难道你们不帮我想办法？
必须要想办法帮我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