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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虚无。

而是一片温暖、粘稠、仿佛母体羊水般的沉寂深海。意识如同深潜的鲸,在这片修复的海洋中缓慢上浮。没有梦,没有思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存在感,以及体内深处正在缓慢进行的、精微而浩大的重塑工程。干涸的经脉被丝丝缕缕新生的灵气浸润、拓宽;破碎的识海裂缝被柔和却坚韧的精神力薄膜弥合、加固;损耗的生命本源如同久旱的大地,贪婪地汲取着来自外部和自身深处涌出的涓涓细流。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那无边的沉寂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并非视觉上的光,而是感知的回归,是“自我”的锚点重新变得清晰。

首先恢复的是身体的感觉。身下是柔软却承托力十足的医疗床垫,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淡雅的、有助于宁神修复的草药清香,还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混合着冷冽气息与淡淡硝烟味的体温,近在咫尺。

然后,是听觉。极其微弱,却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他自己的,以及另一个更沉、更缓,却同样坚实的心跳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几乎同步。还有医疗仪器规律而轻柔的嘀嗒声,远处隐约的、被隔离层过滤得近乎无声的能量流转嗡鸣。

最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内在感知。

当云澈的意识试图像往常一样,调动精神力去感知周围环境时,他惊讶地发现,那个曾经如同本能般存在的、用来窥探他人表层思绪的“窗口”——【读心术】——消失了。意识探向那个方向,只留下一片平滑的、空荡的感知壁垒,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什么。

但紧接着,一种更加细腻、更加柔和、也更加……深邃的波动,如同潮水般从他的意识核心自然扩散开来。

这不是主动的探查,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全方位的“接收”。他能“感觉”到,以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温和的“场”正在缓缓张开。这个场并不具备攻击性或侵入性,却仿佛能自然而然地与进入其范围内的其他精神波动产生……共鸣。

他“听”不到具体的思想文字,却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情绪的“色彩”与“温度”。

右前方不远处,有一种情绪如同静默燃烧的黑色火焰,表面冰冷坚硬,内里却翻涌着极致的担忧、失而复得后怕留下的余悸,以及一种深沉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混合着守护与绝对占有的炽热爱意。那情绪强烈而纯粹,几乎没有任何杂质,如同最上等的墨玉,温润内敛,却重若千钧。

稍远一些的左后方,是另一种情绪,如同精密运转的星空仪器,理性、克制,带着处理繁重事务后的疲惫,但核心处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欣慰、感慨与淡淡寂寥的暖金色光芒,如同夕阳最后的余晖,安静地照耀着某个方向。

更远一点的侧面墙壁处,则是一种更加松散、更加直白的情绪,如同旷野上自由不羁的风,带着战斗后的疲惫与放空,却也有一丝罕见的、近乎茫然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连其主人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关注。那情绪的颜色是跳跃的暗红,偶尔闪过一丝金属般的冷光。

这些情绪的感知并非刻意读取,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流入他的意识。他甚至可以尝试着,将一丝注意力更加凝聚地投向其中一种情绪——比如那团静默燃烧的黑色火焰——如果他愿意,似乎能建立起一种更清晰的“链接”,去感受那情绪下更细微的波动,甚至……如果对方不产生强烈的抗拒,或许能进行某种超越语言的思想层面的短暂触碰与交流。

这不是【读心术】。它没有那种单方面、可能带有冒犯性的“窥探”感。它是一种更平等、更深入、基于某种“共鸣”与“理解”的……【心灵共鸣】。

【叮!【读心术】永久进阶为【心灵共鸣】(双向,更高级),积分+1000!】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意味,确认了这因祸得福的奇异进化。失去了一项重要能力,却获得了一种更加玄妙、或许在未来更加强大与有用的新能力。

云澈心中了然,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新能力似乎消耗更小,也更加符合他医者仁心、尊重他人意志的本性。

随着对自身状态的清晰认知和对新能力的初步适应,那股托举着他意识的修复之力似乎也完成了最后的工作,缓缓退去。沉重的眼皮变得轻盈。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起初是朦胧的光晕,带着医疗舱柔和的人造光线。然后,焦距逐渐凝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纯净的白色穹顶,以及侧面屏幕上平稳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然后,他微微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一张熟悉的、棱角分明、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的冷峻面孔,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

是墨焰。

他就坐在医疗床边的固定椅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正虚虚地覆盖在云澈放在身侧的手背上,没有用力,只是一个守护的姿态。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些许胡茬,显然已经守候了许久。当云澈睁开眼的瞬间,墨焰那仿佛凝固了数日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冰层碎裂、露出底下炽热岩浆般的光芒!

担忧、后怕、狂喜、庆幸、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这些强烈到极致的情感,在墨焰那惯常冷硬的面具下汹涌澎湃,几乎要满溢出来。即使没有【心灵共鸣】,云澈也能从他剧烈收缩又放松的瞳孔、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瞬间停滞的呼吸中,清晰地感受到。

而此刻,拥有了【心灵共鸣】的云澈,感受则更加直接、更加深刻。

那团静默燃烧的黑色火焰,在看到他睁眼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最纯粹的能量,轰然腾起!冰冷的表层瞬间融化,露出底下那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灼伤的爱意与守护之心。那是一种深沉如海、厚重如山、历经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情感。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云澈能“听”到那份无声的呐喊,那份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安心与爱意。

四目相对。

云澈苍白却已恢复清明的脸上,缓缓漾开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微笑。那笑容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决断,褪去了指挥时的冷静睿智,只剩下纯粹的、劫后余生的温暖,以及看到所爱之人的安心。

他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翻转过来,主动地、坚定地,握住了墨焰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宽大、带着薄茧和细微伤痕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通过【心灵共鸣】,那汹涌的情感洪流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温柔。云澈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墨焰心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虔诚的庆幸——“他醒了,他没事,他还在。”

“我没事了。”云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平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墨焰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力道有些大,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云澈一眼,然后,那总是紧抿的、锋利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但那双眼眸中,冰雪消融,暖意流淌。

无需更多言语。

医疗舱内,修复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交握的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仿佛变成了宁静的伴奏。

舱外,一直关注着这里动态的洛星宸,在光幕上看到云澈苏醒并与墨焰对视的瞬间,处理政务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如释重负的放松,那缕暖金色的光芒悄然明亮了几分,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中的文件,眉宇间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靠在墙上的雷烬,赤瞳瞥了一眼观察窗内的景象,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嘴角却也跟着扯了一下,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彻底放松了身体,似乎终于可以真正地……休息了。

希望,在历经血火淬炼后,如同最坚韧的幼苗,破土而出。新生,在无尽的宇宙背景下,悄然开始。

就在这相视一笑、双手紧握的宁静与温暖中,缓缓合上了最后一页。新的旅程,已在脚下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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