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暮春时节的风,裹着黄土和枯草的干涩气息,卷过青石村外那道贫瘠的山坡。日头已斜斜挂在天边,烧得西天一片昏黄,将起伏的山峦剪成墨黑的锯齿。十二岁的林陌赤着脚,踩在被晒得滚烫又渐渐失去温度的碎石地上,脚底板早已磨出一层薄茧。他手里攥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细竹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抽着身前那头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黄牛。

“老黄,走快些,”林陌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又因疲惫和干渴而有些沙哑,“天要黑了。”

老黄牛甩了甩尾巴,算是回应,四蹄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挪动,踩踏着稀疏枯黄的草茎。它脊背的骨头高高凸起,像一道嶙峋的山梁,干瘪的肚皮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一人一牛的身影被夕阳拖拽得又细又长,孤零零地印在空旷焦黄的山坡上,显出几分伶仃。

林陌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侧过身,小心地卸下背上那个用藤条和破布勉强捆扎起来的背篓。背篓里,是他今日在山坡背阴处和几处石缝里仔细搜寻、采摘来的草药。几株叶片细长、边缘带着锯齿的苦蒿,几根茎秆笔直、顶端开着米粒大小白花的不知名小草,还有些颜色灰扑扑、形态各异的苔藓和地衣。这些东西,混杂着泥土和青涩的植物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他单薄的肩背上,也压在他心头。

他掂量了一下背篓的分量,眉头微蹙。这点东西,明天背到三十里外那个只有一条破烂街道的青山镇,不知道药铺的王掌柜肯不肯换给他半升糙米?娘亲的咳喘一日重过一日,夜里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像钝刀子割在林陌心上。家里那点可怜的存粮,早就见了底,掺着野菜熬成的稀粥,也越来越照得见人影了。

想到娘亲蜡黄的脸和深陷的眼窝,林陌下意识地咬紧了干裂的下唇。一股酸涩又坚韧的东西在他小小的胸腔里翻腾。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味道的空气,重新把背篓背好,细瘦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背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得再快些,天黑了山路更难走。

老黄牛似乎也察觉到了小主人的心焦,鼻子喷出一股粗气,脚步略微加快了些。一人一牛沿着熟悉的山坡小径往下走,碎石在脚下滚动,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暮色四合,山风渐起,吹得坡上稀疏的灌木丛呜呜作响,带着晚春不该有的凉意,直往林陌那件打满补丁、短了一截的旧单衣里钻。

就在快要下到坡底,绕过前方那块巨大的鹰嘴岩就能望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时,林陌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山涧深处——那道被村民视为禁地、常年弥漫着阴冷湿气的“鬼愁涧”——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倏地停住脚步,连带着老黄牛也疑惑地站定,转过头用温顺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林陌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咚、咚”擂动起来,比刚才赶路时跳得还要快、还要沉。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涧底那片被越来越浓的暮色和嶙峋怪石遮蔽的幽暗地带。

刚才……那是什么?

一道光。

幽蓝色的光。冰冷,锐利,像是传说中寒潭里千年不化的冰魄折射出的冷芒,又像是夏夜里骤然划破天际、转瞬即逝的闪电,只是颜色截然不同。它出现得极其突兀,毫无征兆,只那么极短暂的一闪,快得让林陌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是连日饥饿和疲惫带来的幻觉。

山涧里死寂一片,只有呜呜的风声从更深、更暗的谷底盘旋上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湿气,拂过林陌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涧底的岩石在昏暗中只显出模糊狰狞的轮廓,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呜——嗷——”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不知从远处的哪座山头遥遥传来,撕裂了黄昏的宁静,更添了几分山野的凶险与苍凉。

林陌浑身一个激灵,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鬼愁涧!村里的老人说,那里面藏着吃人的精怪,迷路的山鬼,还有早年死在那里、怨气不散的孤魂野鬼。平日里,连村里最胆大的猎户,都轻易不敢深入。那诡异的蓝光……莫非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攥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后跟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咕噜噜滚下山坡,在寂静中发出格外刺耳的声响。

“哞——”

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低低地叫了一声,硕大的头颅蹭了蹭林陌的手臂,温热的鼻息喷在他冰凉的小臂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踏实感。

这微小的接触,奇异地驱散了一些林陌心头的寒意。他猛地惊醒过来,现在不是发呆害怕的时候!天真的要黑了!夜晚的山林,比那一道不知所谓的蓝光要可怕千百倍!饥饿的野兽、陡峭湿滑的山路……每一件都可能要了他们母子的命!

他不再犹豫,甚至不敢再往涧底多看一眼,仿佛生怕那幽蓝的光会再次亮起,摄走他的魂魄。他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催促着老黄牛:“快!快走!回家!”

声音因为急切和残留的恐惧而微微发颤。他用力拉扯着系在老黄牛鼻环上的草绳,几乎是拖拽着它,踉踉跄跄地绕过那块巨大的、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鹰嘴岩。碎石在脚下飞溅,他顾不上脚底板被硌得生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快点回到那个虽然破败却温暖的茅草屋。

直到一口气跑出老远,彻底将鬼愁涧甩在身后那片越来越浓的黑暗里,再也看不见了,林陌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他喘着粗气,放缓了脚步,但心头的疑云却并未散去,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大开来。

那光……到底是什么?山涧里,怎么会发出那样冷、那样亮的光?是野兽的眼睛吗?可什么野兽的眼睛是蓝色的?是……传说中的宝物?还是……真的如老人所说,是山精鬼魅?

无数个念头在他小小的脑袋里盘旋、冲撞,混合着对未知的恐惧和一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好奇。这好奇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在他贫瘠而早熟的心里悄悄燃起,埋下了一颗不安分的种子。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恐惧和疑问都吐出去。现在,回家要紧。

青石村那熟悉而破败的景象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十几户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土坯墙被经年的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像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屋顶的茅草大多已经发黑腐朽,有几处塌陷下去,用树枝勉强支撑着。村口那棵据说有上百岁的老槐树,虬枝盘曲,在暮色中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树下,几个穿着同样破旧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石子,看到林陌牵着牛回来,也只是懒懒地抬眼瞥了一下,便又低下头去。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炊烟、牲畜粪便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

“小陌回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住在村东头的张老爹,正佝偻着背,在自家那扇歪斜的木门前收拾几根干柴。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林陌背后的竹篓,“哟,采了不少药草?明儿去镇上?”

“嗯,张老爹。”林陌应了一声,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给俺娘换点米。”

张老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叹了口气:“唉,你娘那身子骨……是该弄点精细粮食养养。去吧,路上小心些。”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压低了些,“最近……晚上没啥事,别瞎跑。尤其……别往山涧那边去。”他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往鬼愁涧的方向瞟了一眼。

林陌心头猛地一跳,难道张老爹也看到了?或者,村里其他人也看到了那诡异的蓝光?他张了张嘴,想问,可看到张老爹那讳莫如深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糊地应道:“哎,知道了,谢谢张老爹。”

他牵着牛,加快了脚步往村尾那间最破旧、最偏僻的茅草屋走去。心里那点被张老爹话语勾起的惊疑,很快又被对娘亲的担忧压了下去。娘亲今天咳得厉害吗?晚饭……还有没有着落?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混杂着药味、烟火气和淡淡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很小,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土灶膛里跳跃的微弱火光,映照着灶台旁一个单薄的身影。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娘!”林陌的心立刻揪紧了,他飞快地把牛绳系在门外一根半埋入土的木桩上,几步冲进屋里。

灶台边,娘亲苏慧正佝偻着身子,一手死死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手撑着冰冷的灶沿,咳得喘不过气。她瘦得惊人,颧骨高高凸起,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在灶火的映照下,更显得憔悴不堪。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随着咳嗽的震动而簌簌发抖。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她单薄的身体像风中残烛般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娘!”林陌冲到娘亲身边,慌忙放下背篓,伸出尚带着山野凉气的小手,一下下、笨拙却无比轻柔地拍抚着娘亲瘦骨嶙峋的后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凸起的脊骨在震颤。“您慢点,慢点咳……”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心疼。

好一阵,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苏慧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土灶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依旧起伏不定。她抬起枯瘦的手,用袖口用力擦了擦咳得发红的眼角和嘴角。

借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林陌眼尖地看到,那粗糙的袖口上,赫然沾着几点刺目的暗红!

那抹暗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陌的心尖上!他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死死盯着娘亲的袖口,又猛地看向娘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慧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也看到了袖口那几点污迹。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痛苦和难堪,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她迅速地将那只沾了血迹的袖子拢到身后,另一只手抬起,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用袖子胡乱地、更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仿佛要将那点泄露病情的证据彻底抹去。

“没……没事了,陌儿。”苏慧喘息稍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嘶哑和虚弱。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像一张一捅就破的纸。“就是被烟呛着了,咳咳……老毛病了,不碍事。”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侧过身,避开儿子惊痛的目光,伸手去揭开灶台上那个豁了口的粗陶锅盖。

一股带着野菜苦涩味道的热气升腾起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锅里是半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只有零星几点糙米的影子沉在锅底,显得孤零零的。

“饿了吧?快,洗把手,趁热乎喝点糊糊暖暖身子。”苏慧拿起灶台边一只同样豁了口的陶碗,舀起一勺稀薄的糊糊。昏黄的火光下,她舀汤的手因为虚弱和刚才的剧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勺子边缘的糊糊颤巍巍地晃动着,随时可能泼洒出来。

林陌看着那碗几乎称不上是食物的糊糊,再看看娘亲强撑着的笑容和袖口那刺目的暗红,喉咙里像堵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难受得厉害。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鼻腔和眼眶。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翻涌的泪意狠狠压了回去。

不能哭。他是家里的“男人”,他得撑着。

“娘,我不饿,您先吃。”林陌的声音闷闷的,他上前一步,想接过娘亲手里的碗。

“胡说!”苏慧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她避开林陌的手,把碗直接塞到他手里。碗壁温热,糊糊的温度透过粗陶传递到林陌冰凉的掌心。“跑了一天山,哪能不饿?快喝了!娘……娘看着你喝。”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期盼。

林陌捧着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碗里浑浊的汤水映着他同样疲惫却写满倔强的脸。他知道拗不过娘亲,也知道这碗里的东西,是娘亲能给他的全部了。他低下头,凑到碗边,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糊糊寡淡无味,带着野菜特有的青涩和微苦,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苏慧看着儿子低头喝糊糊的样子,眼神里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丝微弱的慰藉。她转身,拿起另一只更小、更破旧的碗,小心翼翼地从锅里舀起更稀薄的一勺——几乎是纯粹的汤水,里面漂浮着几根野菜丝。她默默地喝着,动作很慢,仿佛在品味着某种难以承受的滋味。

昏暗的茅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灶膛里柴禾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细微的吞咽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反而衬得小屋更加空旷和孤寂。

林陌很快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糊糊。胃里有了点温热的东西垫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却丝毫填不满那巨大的空虚感。他放下碗,抬头看向娘亲。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在娘亲蜡黄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深陷的眼窝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她捧着那只小碗,小口啜饮的动作缓慢而艰难,仿佛每咽下一口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娘,”林陌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也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我今天采了不少药草,明天一早我就背去青山镇,找王掌柜换米。一定能换到的!”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对娘亲保证,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背篓旁,将里面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借着灶火的光亮,仔细地整理、分类,把带着泥土的根须轻轻抖落干净,动作专注而熟练。

“好……好孩子。”苏慧看着儿子忙碌的小小身影,眼眶有些发热。她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碗,目光落在自己枯瘦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只极其古旧、早已失去光泽的细银镯子,镯身磨得有些发亮,上面简单刻着的花纹也模糊不清了。这是她当年嫁进林家时,唯一的陪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镯身,指腹划过那些模糊的纹路,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默默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只镯子。

“娘,”林陌整理好草药,重新坐回娘亲身边的小木墩上,声音放得很轻,“我刚才……在鬼愁涧那边……”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看到蓝光的事情说出来。那诡异的光芒和村中关于鬼愁涧的恐怖传说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有余悸,又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困惑。

“嗯?”苏慧侧过头,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神带着询问。当看到儿子脸上残留的一丝惊疑不定时,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陌儿,你……你看到什么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一把抓住儿子冰凉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林陌的皮肉里。“你没靠近那里吧?鬼愁涧邪性得很!快告诉娘!”

娘亲激烈的反应让林陌吓了一跳,手腕被抓得生疼。他从未见过娘亲如此失态。那幽蓝的光芒在脑海中再次闪现,混合着张老爹欲言又止的警告和此刻娘亲惊恐的眼神,一股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

“没!没有!”林陌连忙摇头,急切地辩解,“我没靠近!真的!就是……就是在山坡上往下看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涧底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蓝色的,特别亮,一下子就没了。”他尽量描述得轻描淡写,但眼神里的后怕却无法掩饰。

“蓝光?”苏慧的眉头死死拧紧,脸色在灶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凝重。她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伪,又像是在透过儿子的眼睛看向那个凶名在外的可怕山涧。沉默了几息,她才像是耗尽了力气般,缓缓松开了抓着儿子的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靠回冰冷的灶壁上。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带着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陌儿,”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听娘的话,以后……离那鬼愁涧远远的!越远越好!那里头……不干净!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就是……”她的话语顿住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恐怖真相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疲惫地挥了挥手,“总之,别问,别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记住了吗?”

娘亲那近乎恐惧的警告,比那幽蓝的光芒本身更让林陌感到心惊肉跳。他从未见过娘亲如此失态,如此讳莫如深。那涧底到底藏着什么?让一向坚韧的娘亲都如此畏惧?无数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记……记住了。”林陌看着娘亲苍白而严厉的脸,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声音有些干涩。但他低垂的眼睫下,那点被恐惧强行压下的好奇,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激起了更深、更难以平复的涟漪。那蓝光……到底是什么?娘亲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连提都不能提?

“咳咳……”苏慧又是一阵压抑的低咳,她用手紧紧捂着嘴,身体随着咳嗽微微颤抖。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脸色更加灰败,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好了,天不早了,早些睡吧。”苏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刚才那番严厉的警告和一阵咳嗽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屋内唯一一张用土坯和木板搭成的简陋床铺。床上铺着薄薄的稻草垫子和一床同样单薄、打满补丁的旧棉被。

“娘,您先睡。”林陌连忙过去搀扶。他小小的身躯努力支撑着娘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苏慧几乎是瘫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林陌转身,走到墙角一个破旧的瓦罐旁,拿起放在上面的半葫芦瓢凉水,小心地捧到娘亲面前:“娘,您喝口水。”

苏慧接过葫芦瓢,手依旧有些抖,她小口地啜饮了几口冰凉的井水,才感觉胸口那股灼烧般的燥意和血腥气稍稍压下去一些。她把瓢递还给林陌,摆了摆手:“你也睡吧,明天还要赶远路。”

林陌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将葫芦瓢放回原处。他走到屋子另一侧,那里铺着一层更薄、更硬的稻草,上面扔着一件破旧的夹袄,这就是他的“床铺”。他脱下脚上那双几乎磨穿了底的草鞋,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蜷缩着躺下,拉过那件带着霉味和汗味的夹袄盖在身上。

小小的茅屋彻底安静下来。灶膛里最后一点柴禾也燃尽了,只剩下微红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屋子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去,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完全吞噬。

黑暗中,林陌睁着眼睛。破旧的茅草屋顶有几处缝隙,透进几缕微弱的星光,像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贫寒的一隅。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四肢百骸都酸痛沉重。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被各种纷乱的情绪和念头塞得满满的。

娘亲袖口那抹刺目的暗红,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线。那意味着什么,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敢深想,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一点尖锐的疼痛来驱散心头的恐慌。

明天……明天一定要换到米!哪怕王掌柜压价压得再狠,哪怕只换来一小把,也要让娘亲吃上一口正经粮食!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沉重的忧思中,山涧深处那一道幽蓝、冰冷、转瞬即逝的光芒,却又一次固执地闯入他的脑海。它出现得那么突兀,那么诡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力。娘亲那惊恐万状、严厉警告的神情,张老爹那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眼神,更给那幽蓝的光芒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面纱。

鬼愁涧……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是精怪吗?是宝物吗?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娘亲如此恐惧?

纷乱的念头像一群扑火的飞蛾,在他困倦却无法真正入睡的脑海里盘旋、冲撞。对娘亲病情的巨大担忧像沉重的磨盘,死死压在他心上;而对那道幽蓝光芒的好奇,却又像黑暗中悄然探出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思绪,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林陌在冰冷坚硬的稻草铺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墙壁是粗糙的土坯,带着泥土的腥气和寒意。他将脸贴在冰冷的土墙上,试图用那一点凉意让自己纷乱焦躁的脑子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芒,极其短暂地,透过茅草屋顶那条最宽的缝隙,无声无息地滑进了这间漆黑的小屋!

那光芒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质感,如同鬼火,如同寒冰碎裂的锋芒,在浓墨般的黑暗中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林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猛地从草铺上坐起,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黑暗中,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屋顶那条缝隙的方向,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急剧收缩。

不是幻觉!

绝对不是!

那光……那光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竟然出现在村子附近,甚至……映进了他家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娘亲惊恐的警告,想起了张老爹讳莫如深的眼神,想起了鬼愁涧那令人心悸的传说。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牙齿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颤。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子,看向娘亲的方向。

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到床铺上一个隆起的轮廓。娘亲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被这瞬间的异光惊醒,只有极其微弱的、带着病痛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一起一伏。

林陌僵坐在冰冷的草铺上,一动不敢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耳朵极力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死寂。

屋外只有夜风吹过破败屋檐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还有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鸟的几声凄厉啼鸣。

那诡异的蓝光,仿佛从未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林陌感觉自己因为屏息而胸口发痛,四肢都冻得有些麻木了,他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向后倒回冰冷的草铺上。他拉过那件破夹袄,将自己紧紧裹住,蜷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黑暗中,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屋顶。娘亲病弱蜡黄的脸和袖口的血迹,山涧深处那幽蓝冰冷的光,还有刚才那诡异滑入屋内的瞬间异芒……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纠缠、撕扯。

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放牛娃,只想靠采药换点米,只想娘亲能少咳几声,只想守着这个虽然破败却还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光?

那光,到底是什么?

它像一个不祥的预兆,一个冰冷的诅咒,悄然降临,将他本就艰难而微小的生活,彻底拖入了一片未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窗外,是沉沉的黑夜,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整个青石村,连同那个刚刚滑入一丝诡异蓝光的小小茅屋,彻底吞没。

VIP小说推荐阅读:神医傻妃:腹黑鬼王爆萌妃身为神明实习生,我卷卷卷卷卷重生空间:天价神医不死剑神亲爱的,这不是爱情四合院之槐花不是贾东旭的弥足琛陷,总裁的七天新娘吃心不改时空境管局:和顶流在末世直播血僵魔君毒剑仙帝极品钢铁大亨规则怪谈:我是普通人穿越牧马人,截胡秀芝做老婆闺色生香远古兽世种田:雄性们凶猛又粘人陆沉周若雪结局救命!首辅大人的娇娇是个黑寡妇梦幻西游降临:只有我知道攻略万里晴空超神,开局获得八荒破灭炎军门霸宠:腹黑少帅溺爱狂妻东北民间奇闻怪谈狐君大人每天都在求我别怼他穿进诡异修仙文,这炮灰后娘我不当了九龙归一诀类似小说大唐明月甜溺,京圈大佬低声诱哄古典美人天命诗武聊一个斋改变斗破的穿越者犯罪现场请保持安静惊悚:我用十二星座杀穿诡异世界贺老狗沉浸式,非主流带娃日常回到高三,但成为副本Boss山里人家无限穿越之寿终正寝四合院:阎家老二是个挂比难哄的俞先生一人之下:我自红尘逍遥重生后,将门医妃狂炸了某404小队指挥官傅总别虐了,桑小姐她跳海了!黄泉宝书斗罗:我的武魂是神龙尊者穿越之我在农家发家致富九章算术在2002将穿越进行到底出阳神白月光回归,渣爹带崽一起火葬场
VIP小说搜藏榜:十日终焉异兽迷城港片:东星黑马,开局宣战洪兴港片:人在和联胜,坐馆不换届港片:人在洪兴,开局被b哥暗杀从十二符咒到天罡三十六法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港综:和联胜战神,开局邓伯横死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从武侠到海贼,那就轰轰烈烈吧犬夜叉:我悟心,全剧第一嘲讽怪港片:开局带李丰田,做掉巴闭人在海贼克隆强者,五老星麻了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影视游戏,带着外挂去冒险开宝箱攻略影视女主重生港片:黑虎崛起港片:卧底行动宗门风气不对劲?凭什么都怪我!海贼:百倍词条,金刚腰子什么鬼港片:卧底李光耀的成长史人在霍格沃茨,复制词条成学霸!港综:开局选项,我黑吃黑三亿!盗墓:我长生不死,墓主都是小辈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柯南:顶级魅魔,狂拆cp犬夜叉:开局天罡法,截胡戈薇!港综:跟着我乌鸦混,三天吃九顿港片:扎职洪兴,开局推蒋家火影:从挖波风水门坟开始港诡从签到硬气功开始火影:开局真新人之人形宝可梦影综你不早说小姐姐还等着我呢都市影视:首选江莱拒绝柯南加入主线规则怪谈:谁选这小萝莉进怪谈的港综,我有一个CF商城柯南:我创造柯学超能女神港综:江湖后浪,开局踩东星洪兴综武:天机楼主,开局给黄蓉解毒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港综:抢我红棍,还怪我把事做绝一人:二手夏禾助我修行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海贼:从血焰开始燃烧世界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港片:龙卷风是我契爷?怎么输!港片:洪兴亲儿子?我赵日天不服终极:绝世武尊
VIP小说最新小说:物价疯贬,她做恶毒女配日入千元枷锁之外:双生之绊被赶出家门后,在天灾战乱中求生沉栀向满亡国公主靠考古直播续命在诸天万界成为臭名昭着怎么办险职太医:历劫蜕变,自成医道咸鱼公主和她的内卷侍女嘴,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改嫁绝嗣纨绔,好孕体质震惊大院穿越之:相公你醒了!快穿之贵女锦绣荣华火影:宇智波家的不死少女止水之瞳:木叶阴影中的光全宗门都在嗑我和死对头的CP被逐出家门后,暴君捡了我当宝四合院:守护何雨水,何雨柱逆袭约战:孤独的救赎陆少夫人又双叒撒娇了重生,顶级豪门的小公主大唐烧烤王文茜的逆转之路重生不再爱太子,他却疯批强制爱急诊夜未央禁欲教授他暗恋成真我和闺蜜在古代杀疯了我在修真界当慵懒仙尊普颜被嘲?我靠变美APP封神!落日吻过红裸时在姜府做奶娘的日子手撕太子!踏碎凤冠换乾坤凡尘渡:我以凡胎镇万界我在吸血鬼社区里努力搞钱这学没法上了!舍友和我都不是人绝世神医之赘婿逆袭爹娘,你们的挂件是满级大佬魅魔指挥官的港区实录穿越斗罗之觉醒武魂巴雷特停更文废柴男主他觉醒了一身反骨黄仙叩门破大防了!重生后反派都想刀我开局被撵之傻柱觉醒我路明非将不会再有遗憾震惊!将军府嫡长女重生,癫了啊锦鲤小厨娘:我在古代搞食品加工嫡女重生之再世谋陛下,别丢下奴婢诛仙之我叫万剑一盗墓:猫猫的饲养手册鹤舞洪荒从莲花楼开始的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