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陆景渊站起身的那一刻被无限拉长,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礼堂内璀璨的水晶灯光似乎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将他肩章上的星徽映照得格外冷冽。方才与苏星澜相处时那细微的柔和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如同骤然出鞘的利刃,寒光逼人。
整个会场以他为中心,迅速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交谈声、笑声、杯盘轻碰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带着惊愕、好奇,还有隐隐的不安。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跳上。
苏星澜在他起身的瞬间下意识地想要跟随,却被陆景渊用一个极轻微却不容置疑的手势按回座位。他甚至没有回头,但那个手势传递的信息明确无误——“待着,别动,交给我。”她仰头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雏鸟般的全然信任。周遭紧绷的气氛,陆景渊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类似于“战斗预警”的凌厉气场,隐隐触动了她意识深处的某根弦。虽然不理解具体的言语交锋,但这种扞卫领地、保护重要之人的姿态,让她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安心。
林悦儿在陆景渊目光锁定她的那一刻就僵住了。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像是无数细密的冰针,刺穿她精心维持的伪装。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微颤,想要挤出一个解释的笑容,却只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手中的高脚杯微微倾斜,猩红的酒液晃动着,映衬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陈大川原本正乐呵呵地和战友们闲聊,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扭头看见陆景渊面罩寒霜地朝林悦儿走去。他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拨开人群往里挤,暗骂林悦儿不长眼。
就在这万众瞩目、空气几乎凝结的时刻,陆景渊在林悦儿面前一步之遥处站定。这个距离充满压迫感,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面色惨白的林悦儿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冷冷地俯视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极致的、如同看待毫无价值的障碍物般的冰冷。这种漠然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林悦儿恐惧。她宁愿他暴怒,那至少证明她还能引动他的情绪。可如今,她在他眼里仿佛已经成了一个不值得浪费任何情绪的、即将被清除的“问题”。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对林悦儿都是凌迟。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承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陆景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
终于,陆景渊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分,却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质感和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礼堂中:
“林悦儿同志。”
这个称呼是标准的、带着距离感的官方称谓,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林悦儿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辩解:“景渊哥,我……”
“请你——”
陆景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实质般压下,瞬间掐灭了她所有试图组织的语言。他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入她慌乱的眼眸深处,一字一顿:
“立刻、停止、对我未婚妻、苏星澜同志的、一切诽谤与不实揣测。”
“未婚妻”!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重磅炸弹,被陆景渊用这种冷冽而郑重的语气,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当着军区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清晰地、毫无转圜余地地抛了出来!
“轰——”
整个礼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精神震撼弹,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未婚妻?!那个来历神秘、被陆景渊带回的少女,竟然是陆景渊的未婚妻?!
这消息太过震撼,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前所有的猜测——同情、收养、甚至是一些不堪的臆测——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原来,陆团长不是一时心善,不是照顾晚辈,而是早已情根深种,将人放在了未婚妻的位置上!
刚刚挤到前排的陈大川,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短暂的空白后,一股巨大的“原来如此”涌上心头。怪不得团长如此紧张,如此维护!紧接着,一股与有荣焉的激动让他几乎要拍案叫绝——还得是团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定了名分!
而被这记重锤直接砸中的林悦儿,在“未婚妻”三个字入耳的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不是暧昧对象,不是特殊照顾,而是未婚妻!是名分,是承诺,是陆景渊给予那个女人的、她汲汲营营求而不得的最正式的认可!
“未婚妻”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所有的幻想和骄傲。她多年来精心维持的体面,她作为林家千金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践踏在地。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小丑,所有的算计和表演,在对方绝对的、不屑一顾的碾压下,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嫉妒、彻底失败和巨大羞辱的洪流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全靠死死撑住桌面才没有软倒在地。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空洞和死灰。
然而,陆景渊的宣言并未结束。
他的目光冷冽地扫视四周,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心头一凛。一些曾跟着议论过的人面色惶恐地低下头;几位向来欣赏陆景渊作风的老派军官眼中流露出赞许;而那些惯会察言观色之辈,已然在心里将苏星澜的地位提升到了绝不能得罪的高度。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摇摇欲坠的林悦儿身上,声音平稳却带着绝对的威严:
“她的人,我陆景渊护定了!她的名,就是我陆景渊的名!”
他刻意停顿了一秒,让那冰冷的寂静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到极致,然后用重逾千斤的语调清晰地宣告:
“她的才能与品行,不容置疑——更由我陆景渊,用我毕生的名誉、肩上的军衔,在此,全权担保!”
“全权担保”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再次轰击在众人心头。
用名誉和军衔担保!这是一个军人所能给出的最沉重、最不容亵渎的承诺!任何对苏星澜的质疑和攻击,都将被视为对他陆景渊本人的挑衅!
这已不仅仅是情感的宣告,更是力量的展示,是壁垒分明的划界!
话音落下,整个礼堂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无数道震惊、复杂、恍然的目光,聚焦在那个宣告主权后依旧身姿挺拔的男人,以及他身后那个被他用最霸道的方式纳入羽翼之下的少女身上。
一场风波的序幕,似乎在这一刻被强行画上了休止符。而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被绝对力量守护的位置,也在此刻被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