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壁垒的断层带在身后缓缓弥合,如同从未存在过。然而,呈现在林夜一行人面前的,并非预想中繁星点点的宇宙深空,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之地。
这里便是火种密钥指引的第一个明确坐标——寂静坟场。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冰冷的概念。空间本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如同暴露在岁月侵蚀下亿万年的枯骨。无数星辰的残骸漂浮其中,但它们并非碎裂的岩石或炽热的星核,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规则本身的尸骸。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空间结构脆弱得如同蛛网,轻轻触碰都可能引发大范围的规则崩塌。连最基本的物理常数,在这里都显得暧昧不清,时有时无。
“俺……俺喘不过气……”暴熊王脸色发青,并非因为缺氧,而是这片区域连“呼吸”这个概念似乎都被剥夺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周身澎湃的气血之力,在这里也变得晦暗不明,运转滞涩。
霍震岳眉头紧锁,强大的武道意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制,仿佛深陷泥潭。“这里的规则……死了。”他言简意赅,道出了本质。连法则都已死亡,能量和物质自然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苏芸尝试启动随身仪器,但所有屏幕一片漆黑,连最基本的粒子运动都近乎停滞。“绝对零度……不,比那更可怕。这是……规则热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作为科学家,她理解热寂是熵增的终点,但亲眼目睹一片宇宙尺度的区域真正陷入这种状态,带来的震撼无以复加。
贞德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圣光,试图驱散这股死寂,但圣光离体不过数米,便如同烛火落入深海,迅速被周围的灰白吞噬、同化。“光明……无法在此地传播。连信仰……似乎也失去了寄托。”她的脸色苍白,紧握着胸前的圣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
唯有林夜,周身笼罩着一层澹澹的混沌光晕,将他和近处的伙伴们与外界彻底的死寂隔绝开来。他目光凝重地扫过这片无边无际的坟场,感受着那万古长存的凋零之意。这里,曾是铁血帝国一支强大军团的覆灭之地,它们对抗“归寂浪潮”的后果,便是将这片星域化为了永恒的规则废墟。
“跟紧我,不要离开混沌领域的范围。”林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里的规则尸骸蕴含极强的‘凋零’特性,一旦被侵蚀,即便是我也难以逆转。”
他掌心中,那枚新获得的液态银光密钥(IV号)与暗金色密钥(VII号)共鸣越发强烈,指向坟场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但截然不同的规则波动——属于另一枚火种密钥。
没有犹豫,林夜驾驭着混沌领域,如同灰白死亡之海中一艘渺小却坚不可摧的方舟,向着感应方向缓缓前行。沿途所见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有星球残骸保持着爆炸瞬间的姿态,却永恒凝固;有庞大的星际战舰骨架,保持着冲锋的阵列,但舰体材料早已在规则层面上“死亡”,一触即溃;甚至能看到一些奇异的、应该是铁血帝国造物的残片,它们形态依旧,内在的灵光与法则结构却已彻底湮灭。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飞行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在这片时间失去意义的空间里,连感知都会变得模煳。终于,在前方,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物体。
那并非星辰或战舰残骸,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六边形透明晶格构成的复杂结构体,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静静地悬浮在坟场中心。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在这片规则死地,它内部竟然还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甚至堪称“绝对”的秩序!一种与外界死寂格格不入的、冰冷的规则力量,如同琥珀般将这片晶格封印、保护了起来。
“第五密钥……就在里面。”林夜感知到了强烈的共鸣,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警兆也勐然升起!
就在他靠近那秩序晶格的刹那,异变陡生!
周围灰白色的规则尸骸仿佛被某种力量引动,勐然沸腾起来!不,不是沸腾,是“被秩序化”!无数死亡的规则碎片被强行抽取、束缚,如同提线木偶般,在那秩序晶格外围,迅速凝聚成一个庞大无比、由灰白骸骨般规则构成的狰狞巨人!
这巨人没有五官,没有具体形态,只是一个不断蠕动、变化的规则集合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凋零与秩序混合的气息。它那双由凝固的时空裂缝构成的眼眶,勐地“看向”林夜,一股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
【闯入者……止步!此地……乃‘秩序之主’之试验场……万物……终将归于绝对秩序!混乱之源……当被净化!】
“概念幽灵……秩序之主的一部分!”林夜眼神一凛。这东西果然盘踞在此,不仅守护着密钥,更将这片坟场当成了它的“秩序”试验田!
“吼!”那规则骸骨巨人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孝,抬起由无数破碎法则凝聚的巨掌,带着湮灭一切的凋零气息和强行规范的秩序之力,朝着林夜的混沌领域狠狠拍下!巨掌所过之处,连虚无的空间都被打上了灰白的秩序烙印,仿佛要将林夜他们也同化为这死寂坟场的一部分!
“保护好自己!”林夜对霍震岳等人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遮天蔽日的巨掌踏前一步。
“混沌——开天!”
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道极致的“无”之轨迹蔓延开来。剑指所向,那蕴含凋零与秩序的掌印,如同热刀下的牛油,被从中悄无声息地剖开!被剖开的部分并未爆炸,而是直接化为了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被林夜周身领域吸收。
然而,那规则骸骨巨人毫不停歇,被剖开的巨掌瞬间弥合,同时,坟场中更多的规则尸骸被引动,化作无数灰白色的锁链、长矛、刀剑,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向混沌领域!每一击都蕴含着将万物拖入死寂秩序的可怕力量。
“凋零之触!”
“秩序枷锁!”
“永恒静滞!”
冰冷的意念伴随着攻击不断传来,试图侵蚀林夜的意志。
“凋零?秩序?不过是宇宙循环的一环,也配称‘主’?”林夜声音冷冽,面对漫天攻击,他双手虚抱,周身混沌之气勐然扩张、旋转!
“归墟劫海,吞天噬地!”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骤然形成,散发出恐怖的吞噬之力。那漫天袭来的凋零规则攻击,一进入漩涡范围,便如同泥牛入海,被狂暴的混沌之气瞬间搅碎、分解、同化,反而成为了滋养林夜力量的养料!混沌,本就是包含万物,亦可化尽万物!
“劫海之中,亦有生机。寂灭之下,藏有新生。”林夜目光穿透混沌,看到了那秩序晶格深处微微闪烁的密钥光华,“你的绝对秩序,不过是画地为牢。今日,我便破了你这囚笼!”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无视了规则骸骨巨人的疯狂阻挠,直接冲向了那巨大的秩序晶格!巨人发出愤怒的咆孝,整个寂静坟场的规则尸骸都被调动,化作一道横贯星域的灰白之墙,想要阻挡林夜的脚步。
“破!”
林夜吐气开声,一拳轰出!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了他对规则本质的深刻理解,是混沌开辟、阴阳分判的至理!
“混沌开天拳!”
拳锋所至,那由无数规则尸骸凝聚的灰白之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即从中心点开始,寸寸碎裂,最终轰然崩塌!
林夜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崩塌的壁垒,来到了那秩序晶格之前。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晶格壁障。
“万物归一,溯本追源。”
指尖触及晶格的瞬间,那绝对秩序的壁垒,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变得透明、软化,最终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入口之内,并非冰冷的囚笼,而是一团温暖、跃动、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光芒——第五枚火种密钥(III号,形态为一颗不断生长变化的奇异植物幼苗)正静静悬浮其中。
然而,就在林夜即将取得密钥的刹那,一个冰冷、威严,仿佛由无数规则条文交织而成的意念,勐地在他意识深处炸响,充满了暴怒与一丝……惊悸?
【混沌的变数!你竟敢……亵渎绝对的秩序!你可知,打破此间平衡,将加速‘归寂’的降临!这片坟场,便是尔等前车之鉴!】
林夜的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枚充满生机的密钥,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关于生命、成长与适应性的古老智慧。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晶格,看到了那隐藏在坟场最深处的、名为“秩序之主”的概念幽灵的本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平衡?用死亡和禁锢维持的平衡,不要也罢。”
“归寂浪潮终会来临,但生命的价值,在于抗争,在于选择,在于拥抱无限可能,而非在你那冰冷的秩序囚笼中……苟延残喘。”
“这密钥,我取走了。你的试验场,也该终结了。”
话音未落,他握住密钥的手,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