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崔家老太太指明要她来参加宴会,说是对不起她,要好好看看她,疼惜她。
寿星最大,总督也大,她只能忍辱含羞的跟着来。
……………
崔昀野侍奉完汤药,就去到堂屋等候。
紫书等丫鬟一起伺候老太太穿衣梳妆,恰在绾好发髻后,周嬷嬷脚步气愤的走了来。
她行到老太太身旁,压低声音道:“那个女人果然又去了西府,没名没份的,也不知道害臊!现在就在西府院墙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咱们这边呢!”
自大爷从江州回来,老太太便吩咐人盯着那个女人的动向。
可不待她找着机会,崔昀野就慢慢透露出已经和霍家退亲的事情。
虽然绝口不提那个女人,但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女人在羞辱完她的女儿,害死了她外孙女后,还有夺走她最骄傲优秀的孙子。
成为总督夫人,占有整个崔家。
老太太冷笑,苍老的手抚上自己花白的鬓角:“人家是巴不得到我面前来呢,怎么能不成全她呢?等东府快开席了,便把人请到我面前吧。”
紫书搀着老太太走出卧房,崔昀野正在堂屋听丁允鹤汇报公事,闻声看了过去。
他嘴角勾起笑容,过去接过老太太。祖孙两个一路没坐轿子,而是陪着慢慢走过榭桥廊坊。
后面跟着两位太太,和几个少爷小姐。
老太太感叹的看着园子,沉缓的声音说着:“我还记得快三十年以前,你娘生你那天,我正在拜供奉在佛堂的观音像。可拜着拜着,观音像突然掉落,碎在地上。”
“我吓坏了,观音送子,如此不吉之兆,我赶紧去到你娘生产的屋子,果然见你娘难产了。”
“你是我的第一个孙子,我无比希望你能平安。可接生婆都没办法,我只能求各路神佛保佑。”
“没多久,你娘就有了生你的力气,而你也平安降生。那段时日,我格外兴奋,觉着是我的诚心打动了神佛菩萨。”
“后来,你聪明早慧,年少得志,我更加觉着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直到你及冠后,一年复一年的过去了,始终没有成家,子嗣更是没有着落,甚至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我便开始担心了起来。”
“你出生那日,骤然碎掉的送子观音,是不是预示着你子嗣艰难,甚至没有子嗣”
崔昀野本来面目平和的听着老太太说起往事,可听到预示子嗣艰难一说后,他眼眸锐利的眯了下。
他对什么难产,碎像内心并无触动,他不信神佛一说,他只信自己。
就像他现在还没有儿子,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辛苦些,多与那人云雨,便迟早会有儿子。
可现在,祖母说的这个往事,正触到他隐晦的忧虑。
他确实有些在意,为何他出生那日,送子观音像会碎掉。
不是印证在她母亲难产上,而是应在急需儿子的他自己身上。
凡成大事者,皆妻儿俱全。
尤其是他还有隐晦的野心,他已年近而立,不仅未有妻室,连个庶出的子嗣都没有,便是一个无能之人。
他面临着和皇帝一样的困境,既是没有子嗣,就表示权利无法交接。一但自身有个头疼脑热的,底下人就会生起异性。
现在还未到天下大乱之时,若真的到了,底下人有儿有女,都是为了后代挣一个富贵荣华。
没有子嗣,就会毫无顾忌,谁会提着脑袋追随一个无后之人?
除非过继一个兄弟家的儿子,或直接把兄弟视为继承人,让底下人放心他们不会群龙无首。
他虽脚步未变,但身体明显僵硬,被她搀扶的老太太自是感受到了。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语气颇有些看破天机:“祖母不是诅咒你,祖母比谁都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子嗣,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催你早些成家。”
崔昀野收敛神色,语带笑意:“我不该辜负祖母的一片心意,但往事多说无益,我才退婚不久,也不能太快就另娶。只等到了年底,我就把您孙媳妇娶进门。”
老太太知道他说的孙媳妇是谁,即使早有打算,也还是冷了脸。
崔昀野自是看到她的脸色,心下无奈,很快便岔开话头。
不多时,他们来到东府正厅。
宽敞的厅堂,连着外面的大片花园,已经站了好多客人。
老太太端着笑容,满脸慈祥的走进正厅。
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在哪里都是少见的。
不少人除了给总督大人面子和结交朋友,也是冲着拜见老寿星来的。
崔昀野刚搀着老太太在主位坐下,所有人就往厅内走来。
大老爷本是在主位另一边坐着的,但见那么多官家走了过来,到底是不敢坐着,赶紧端着僵硬的笑容站起。
余光看到儿子站在老太太身边,心道他才应该站在那个位置。
众人一一向老太太,和崔昀野崔昀霆祝贺。
因着人太多,倒也没谁堵着长篇大论,所有也没有一一跟崔家其它人说什么。
都把崔昀野视作当家人。
大老爷倒没什么不适,还觉着自己轻松了。
可大太太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次宴会是她一手操办,虽然各家女眷进来时都有和她聊一会儿。
可现在祝寿才是正式场合,怎么能把她这个长子媳妇给忽略了呢?
余光看到身旁大老爷满足的表情,她没好气的肘了他一下。
他们长房父妻和二房三房有什么区别?
只能说儿子的光芒太盛,而家中辈分最长的又是老太太,一老一少,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完了。
霍家人一直不抢头,等到大家都祝完寿,霍成浩才特意搀着霍老爷子的手臂,带着妻子儿女走到大厅正中。
老太太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和她相仿年纪的客人,当即就有些慌乱的想撑起身。
刚刚那些祝寿的客人,再怎么来头大,瞧着年纪也是她儿子或孙子辈的人,她心安理得的坐着受着。
可见了与她年纪相仿的客人,她却是不敢拿大的。
毕竟她一妇道人家,丈夫早已离世,怎么能在同龄人面前这样一副尊贵享受的模样?
这也是待客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