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穿着深蓝色缎面连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裙摆随着动作流淌着光泽。
当她这般打扮好下楼时，王伯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讶异。
他迎上前，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却带了几分探询：“夫人，您这是要出门？”
“嗯，”许知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平淡，“收到了李太太的邀约，去艺术会所喝个下午茶。”
王伯闻言，立刻道：“我这就安排车。”
他略微迟疑，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这位李太太，夫家是做航运的，娘家与几位银行家往来密切。她本人热衷组织各类沙龙，人脉颇广。”
许知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她与这位太太还是在拍卖会上认识的。这次她邀请自己去艺术会，心里还是比较惊讶的。
她想着在家也是无聊，不如出去走走，或许能结交一些人脉。
到了会所，侍者引她进入包厢。
里面衣香鬓影，几位珠光宝气的女士正低声谈笑。
李太太一眼看见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交织的光芒，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沈太太！天哪，您今天真是太美了！”她的热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亲热地挽住许知的手臂。
“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大家都盼着能见见您呢！”
那过分的热络底下，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探究。
几位太太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许知身上，带着评估与好奇。
沈景盛的夫人？
那个传说中因身体原因深居简出，几乎从未在社交场合露过面的沈太太？
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看起来确实有些纤细，脸色也比常人白皙些许，但那双眼睛沉静通透，可不像久病之人那般黯淡，通身的气度更是掩不住的。
许知维持着得体却疏离的微笑，在李太太的介绍下，与那几位背景显赫的太太一一颔首致意。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太太们纷纷笑着寒暄，语气比刚才更热切了几分。
许知微微颔首，笑容得体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各位太太真是太客气了。”
话题很快又转回了太太们惯常的闲聊，珠宝、拍卖会、度假地。
李太太笑着看向许知，语气关切又好奇：“沈太太今天气色真好。您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消遣？若是闷了，真想找点事做，我们姐妹几个还能一起凑个趣。”
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许知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一点，声音柔和：“谢谢李太太关心。主要还是静养，偶尔看看书，听听音乐，医生嘱咐不能劳神。”
太太们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理解。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哎呀，实在抱歉，路上耽搁了。”
宋语柔穿着一身优雅的白色裙装，笑着走了进来，颈间那串珍珠光泽夺目。她的到来引来了一阵半真半假的嗔怪，气氛似乎更热络了些。
看出许知的疑惑，李太太压低声音在许知耳边快速道：“裴世珠宝的二太太，宋语柔。前几年……唉，闹得挺大才上位的，原配和孩子都出国了。手段厉害，但面上功夫一流，尤其得裴二公子心意。”
宋语柔已笑着走过来，亲热地与许知握手：“这位就是沈太太吧？真是久仰了，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气质。”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
寒暄后，宋语柔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
她轻抚着颈间的珍珠，语气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最近在自家品牌下做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系列，主打‘复兴古典工艺’，光是甄选南洋珠就花了小半年时间，每一颗都要圆润无瑕，设计上也是反复修改，真是累人。”
她拿出手机，翻出几张设计图稿和成品照片给身旁的几位太太看。
“喏，就是这几款，我家先生都说，虽然是小试牛刀，但寓意和品质都算上乘，准备放进今年的高级定制图录里呢。”
太太们纷纷凑过去看，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语柔你就是太谦虚了，这设计多精致啊！”
“这珍珠的光泽真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裴先生真是有福气，太太这么有才华。”
许知的目光也落在那些图片上。
设计繁杂，用料考究，一眼看去确实华丽。
然而，看着看着，她纤细的眉头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设计风格……似乎有些割裂。
古典元素的堆砌显得有些生硬，甚至有一处纹样的组合，在她看来违背了基本的审美逻辑，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笨拙和炫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
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随着众人微微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低头轻轻啜了一口茶。
宋语柔沉浸在众人的赞美中，笑容愈发温婉动人。
她似乎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许知，语气变得更加亲切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家常。
“瞧我，光顾着说这些没趣的。沈太太，说起来也是巧，我娘家有个妹妹，叫宋轻轻，好像和您家公子沈景盛还在同一所学校呢。年轻人嘛，总归更容易玩到一块去，说不定他们早就认识了。以后学校里要是有什么活动，或者孩子们需要互相照应一下，倒是可以让他们多来往来往。”
许知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宋轻轻？
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
沈景盛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似乎与她有点关系。
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在许知脑中闪过。
她抬起眼，对上宋语柔那双含着笑意，看似无比真诚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温和：“裴太太有心了。不过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他们和谁交往，我们做家长的，还是不要太过于干涉为好。顺其自然吧。”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驳宋语柔的面子，也没有给予任何承诺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将对方试图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宋语柔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百分之一秒，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从善如流地笑道：“沈太太说的是，还是您想得周到。”
她极其自然地转向另一位太太，接上了之前关于花艺的话题，仿佛刚才那句提议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茶会继续在一片言笑晏晏中推进，仿佛那段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