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勇很快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收到”、“马上到”之后，就挂断了。
他拍了拍刘艾的肩膀，又看了罗弈一眼。
“队里有事，我先走了。你们俩也早点回去。”
他来去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酒吧门口。
刘艾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罗弈打了声招呼，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罗弈结了账，也走出了这片嘈杂。
回到公寓，关上门的瞬间，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脱掉外套，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那股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饥饿感，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宁。
那碗黑色的药液，像是在他胃里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将饥饿的洪流彻底拦截在外。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满足感。
药，果然有用。
第二天，罗弈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去晨跑，而是直接打车去了百草堂。
老者已经在了，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来，药效不错。”
罗弈点头。
“我要再抓一批。”
“没问题。”老者很爽快，“药材都备好了，随时可以给你熬好带走。”
他一边麻利地称量药材，一边说道：“明天上午十点，还是这里，我带你去见我那位朋友。”
“好。”罗弈没有多问，干脆地应下。
拿到了足够喝上几天的浓缩药液，罗弈离开了百草堂。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茶馆。
茶馆就在周玲早餐店的隔壁。
他有好些天没过来了。
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和茶叶混合的气味传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午后的阳光立刻洒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环顾着这个小小的空间，桌椅，茶具，吧台，一切都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可自己，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他感叹的时候，隔壁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是周可可。
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先是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罗弈身上。
“罗弈哥哥！”
小女孩确认了目标，立刻推开门，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你怎么好几天都不开门呀？”
罗弈看着她，笑了笑。“有事出去了。”
周可可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很认真地问：“是去找好吃的了吗？”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出门的唯一意义，就是寻找美食。
罗弈被她逗乐了。“算是吧。”
周可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毫不客气地爬上了吧台旁的高脚凳，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
“罗弈哥哥，我今天表现很好，妈妈奖励我吃了一个大鸡腿。”
“哦？是吗？”
“嗯！”她重重地点头，然后伸出两根肉乎乎的手指，“我还帮妈妈擦了三张桌子！”
她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罗弈很配合地夸奖道：“可可真棒。”
得到了表扬，周可可心满意足，终于图穷匕见。
她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甜腻腻的嗓音说：“罗弈哥哥，我想喝果茶了。”
罗弈就知道。
这个小馋猫，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从吧台冰柜下拿出各种水果和工具。
周可可立刻趴在吧台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罗弈的动作。
柠檬被切开，香气弥漫。
百香果的果肉被挖进雪克壶。
蜂蜜被挤了进去。
最后加入冰块和茶汤。
罗弈拿起雪克壶，开始摇晃。
周可可的脑袋也跟着雪克壶的节奏，上下左右地晃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快快变好喝，快快变好喝......”
不一会儿，一杯颜色漂亮，香气诱人的水果茶就放在了她的面前。
“哇！”
周可可发出一声惊叹，迫不及待地抱起杯子，插上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入喉咙。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整张小脸都写满了满足。
“好喝！
罗弈给自己泡了杯清茶，坐在她对面。
看着小女孩喝得一脸幸福，他那因为几天来经历太多事情而有些浮动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周玲的声音。
“周可可！你又跑哪里去了！”
周可可身体一僵，抱着杯子，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周玲走进店里，看到女儿那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好气地走过来，敲了敲女儿的脑袋。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来打扰罗弈哥哥。”
“我没有打扰，我在帮罗弈哥哥品尝果茶。”周可可理直气壮地反驳。
周玲：“......”
她看向罗弈，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小罗，这孩子太馋了。”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罗弈摆摆手。
周玲把周可可从高脚凳上抱了下来。“赶紧跟我回去，喝完了就把杯子还回来。”
“哦。”周可可一步三回头，抱着自己的宝贝果茶，被妈妈带走了。
“罗弈哥哥，我明天还来帮你尝果茶！”
说完，就抱着她的宝贝果茶，一溜烟跑了。
罗弈摇了摇头。
刚清净没多久，手机响了。
是王大勇。
“喂，罗弈。”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
“昨晚那事，有点新情况。”
王大勇的声音压得很低。
“昨晚那个发疯的男的，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尿检结果出来了，不是普通的酒精上头，他磕了药。一种新型的玩意儿，劲儿特别大，能把人的潜力全逼出来。”
罗弈想起了昨晚那男人不正常的力气。
“他现在人呢？”
“还在局子里关着呢，神志不清，跟傻了似的。医生说可能是药的副作用，伤到脑子了。”王大勇叹了口气，“嘴里就一直念叨一句话。”
“什么话？”
“大圣道君。”
王大勇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跟什么邪教似的。这事有点复杂，队里挺重视的。”
罗弈记下了这四个字。
“行了，跟你说一声，我这还忙着呢。”
王大勇话锋一转，“对了，别忘了今晚的校友会啊。希尔顿酒店，七点开始。我刚看校友群里说，咱们学校那个慈善基金会，今晚会组织一个现场募捐活动。估计到时候得意思意思，捐点钱，支持一下学校工作。”
慈善基金会。
这五个字，让罗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一段尘封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了上来。
大二那年，父母突然出车祸去世。
家里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仅剩的房子和两间铺子也因为复杂的继承权官司被冻结。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甚至想过退学去打工。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学校的辅导员找到了他。
是学校的慈善基金会，为他申请了一笔助学金。
不仅免除了他剩下两年的全部学费，每个月还给他一笔足够维持基本生活的生活费。
那笔钱，不多，但帮他交上了学费，保障了最基本的生活，让他撑过了那段最黑暗，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直到后来官司打赢，他拿回了父母留下的房子和铺子，才真正缓过来。
那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罗弈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沉默了许久。
今晚的校友会，他本来只是想去凑个热闹。
但现在，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