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石山回来后,苏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古董店的风铃依旧每天叮咚作响,顾晏臣还是会蹲在柜台前给红裸石雕底座,连阳光透过窗棂的角度都和从前一样,可她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矿洞的冷风灌了个满怀。
“在想什么?”顾晏臣递过来一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映出他担忧的眼神,“这几天你总走神。”
苏晚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却没喝,只是盯着柜台里的红裸石发呆。石面的暗纹已经淡去,恢复了最初的温润,可她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顾明远被抓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他说活石的力量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别想了。”顾晏臣打断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警方已经把活石运去研究所封存了,专家说它就是块罕见的荧光矿石,所谓的‘吸精气’不过是矿洞有毒气,以前的矿工是中了毒。”
苏晚没说话。她知道顾晏臣是在安慰她,可那天在矿洞里,活石绿光暴涨时,她明明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骨头——那绝不是毒气能解释的。
更让她不安的是红裸石。自从和活石接触过,它就变得很“懒”,不再发烫,也不再显字,像块真正的死石。
“阿泽说,顾明远在审讯室里疯了。”苏晚抿了口热可可,甜腻的味道压不住心底的寒意,“他反复说‘活石醒了’,还说……红裸石会反噬主人。”
顾晏臣的动作顿了顿,眉头蹙起:“别听他胡言乱语,他就是想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话虽如此,苏晚却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飘向了红裸石,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不安在一周后变成了现实。
那天苏晚去老陈店里取修复好的玉佩,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几个小孩围着一只流浪猫,手里拿着石头要砸。她下意识上前阻止,弯腰去抱猫时,脖颈间的红裸石突然变得滚烫!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见红裸石的红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像团跳动的火焰。而那只流浪猫被红光扫过,突然弓起背,发出凄厉的叫声,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像两颗血珠子。
“猫疯了!”有小孩尖叫起来。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那只猫突然扑向她,尖利的爪子挠向她的脸。她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背被划开三道血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诡异的是,鲜血滴在红裸石上的瞬间,石头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猫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惨叫着飞出去,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周围的小孩吓得哭了起来,苏晚看着手背上的伤口,又看了看胸口不再发烫的红裸石,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这不是反噬,是什么?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古董店,顾晏臣正在整理货架,见她手背上的伤口,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是红裸石。”苏晚的声音发颤,掀起衣领露出石头,“它刚才发光了,还……还杀了一只猫。”
顾晏臣拿起她的手,指尖触到伤口时,动作猛地一顿。他的目光落在红裸石上,石面光滑依旧,可在阳光下,边缘处竟隐约泛着一丝黑气,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里。
“我去找老陈。”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凝重。
老陈赶来时,带来了他爷爷留下的罗盘。罗盘指针一靠近红裸石,就疯狂地转动起来,铜针发出“嗡嗡”的响声,最后“咔哒”一声断成了两截。
“邪门了!”老陈脸色煞白,“这石头……真被活石的戾气缠上了!”
“什么意思?”苏晚抓住他的胳膊。
“我爷爷当年跟过你外公,说活石是‘阴石’,红裸石是‘阳石’,阳石能镇住阴石,可一旦接触过阴石的核心,阳石就会被戾气污染,反过来伤害主人。”老陈指着红裸石边缘的黑气,“这就是戾气,再拖下去,你会被它吸干精气的!”
苏晚的腿一软,差点摔倒。顾晏臣扶住她,声音冷得像冰:“有办法解吗?”
“有是有……”老陈犹豫了一下,“把红裸石放回活石旁边,让它们互相抵消,可那样的话,活石可能会……”
“不行!”苏晚立刻反对,“顾明远说过活石醒了,放回去就是纵虎归山!”
“可你……”
“我没事。”苏晚打断他,摸了摸胸口的红裸石,石头冰凉一片,“总会有别的办法。”
老陈走后,店里陷入死寂。顾晏臣坐在柜台前,看着红裸石一言不发,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苏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权衡她的安危和可能的风险。
“要不……”她试探着开口,“我们把红裸石扔了吧?”
顾晏臣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慌:“不行!”
“可它会伤害我啊!”苏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难道要我看着自己变成和那只猫一样的下场吗?”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顾晏臣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去找全世界最好的专家,一定有办法清除戾气,一定有……”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苏晚突然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觉得,红裸石比我重要?”她看着他,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一开始你就对它格外在意,是不是因为它是你妈和我妈的信物?是不是因为……你更想守护它,而不是我?”
这些天的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向眼前的人。她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可被红裸石反噬的恐惧,像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忍不住想推开身边的一切。
顾晏臣愣住了,眼里的恐慌慢慢变成了受伤:“苏晚,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再看到它了!”苏晚猛地拽下红裸石,狠狠砸在地上,“我受够了这些破石头!受够了这些秘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红裸石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碎。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顾晏臣脚边,石面的黑气突然暴涨,像条小蛇缠上了他的脚踝。
顾晏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晏臣!”苏晚慌了,想去捡石头,却被他按住。
“别碰它。”他的声音嘶哑,额头上渗出冷汗,“戾气……在往我身上跑。”
苏晚看着他脚踝上的黑气,又看了看地上的红裸石,突然明白了。红裸石认主,它把她当成了主人,所以在她想抛弃它时,选择了反噬离她最近的人——顾晏臣。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掉在地上,砸在红裸石上,“我不扔了,我再也不扔了……”
她颤抖着捡起红裸石,重新系回脖颈。奇怪的是,刚一碰到她的皮肤,顾晏臣脚踝上的黑气就退了回去,红裸石也恢复了冰凉。
顾晏臣脱力地靠在柜台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怎么样?”苏晚扑过去扶住他,声音哭哑了。
他摇摇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别怕,我没事。”
可苏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乱,像擂鼓一样。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却暖不了彼此眼底的寒意。红裸石贴在苏晚胸口,冰凉的石面像一道裂痕,悄悄爬上了她和顾晏臣之间,再也抹不去。
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这被戾气污染的红裸石,就像她和顾晏臣之间,那道被恐惧撕开的伤口。